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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白鹿坐在白先生身旁,垂眸不说话,她在除周嘉林以外的人面前一向如此,安静又乖巧,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并没有痊愈,她身体依旧住了很多的人格,他们就像是租客一样,住在这具身体里。
只是白鹿实在太过强大,那些租客们暂时没有机会出来溜达而已,其他的租客倒还好,其中那个叫做丁丁的小男孩,已经无数次抗议要求出来玩一玩了。
他原本以为白鹿会是一个温柔又好商量的姐姐,没想到白鹿压根连让他出来溜达溜达的机会都没给他,比莎莎还要可恶,而他压根就打不过白鹿姐姐,他从未见过那样强大得无懈可击的意识体。
一开始,由于白鹿身体的虚弱,他还经常可以在她昏睡时与她交流,到了最后,眼见着她的身体愈发强健起来,他能够找到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身体里其他的人格们渐渐都开始沉睡了。
除了他和另一个脾气不好的大叔还偶尔会吵上几句嘴外,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其他人格的动静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和大叔也要陷入沉睡,并且,是永远的沉睡,因为他们面对如此强大的白鹿毫无办法。
大叔倒是十分豁达,顺其自然,但丁丁不一样,他一点也不想要沉睡,他想要常常出去玩,他想要接触外面丰富多彩的世界,哪怕只有一点点时间,他也不想放弃。
因此,丁丁准备谋划一次“政变”行动,虽然“篡位”的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要试一试。而对于丁丁的这一想法,白鹿并不知道,人格与人格之间虽然可以相互对话,但这并不代表心意相通,只要对方不愿意,白鹿就不可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而事实上,白鹿对自己身体里那些租客们并不怎么重视,人格之间,强大的人格可以压制弱小的人格,而白鹿自信自己可以压倒他们。
“白鹿,我们到家了。”车在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白先生打开车门,朝里面的白鹿招招手,示意她下来。
于是白鹿就这样乖乖巧巧跟在白先生后面进了屋子。
“你的房间一直留着,你……还记得以前的房间吧?”白先生略带犹疑,领着白鹿上了二楼,“一直都有人打理,今天我叫人换了新的被子枕头,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打开了一扇门。
少女气息很浓郁的一个房间,色调很明亮,橱柜上摆了许多精致的人偶娃娃,窗台上摆着一盆向阳花,开着两朵明亮的金黄色花朵。
整个房间呈现出一种生气勃勃的状态,即使白鹿知道这个房间已经三年没有人住了,由此可见这位并不怎么亲近的哥哥对她还是挺上心的,他虽然严肃,但从这些生活细节中可知他其实是个细腻心软的人。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白鹿真诚地道谢,对他也多了几分亲近,纵然他们兄妹确实因为种种原因而显得疏离,但就冲着这份细心,白鹿也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哥哥,只不过,也许并不太善于表达而已。
白礼显然没想到妹妹会这样说,不由得心里一软,摸了摸白鹿的头,语气柔和,“你是我妹妹,一家人说什么谢呢?喜欢就好,你再看看,若缺什么,就跟哥哥说,好吗?”
白鹿点点头,目送白礼离开了房间,她知道他很忙,今日能够亲自去精神病院接她的时间也是挤出来的,毕竟自从父亲出车祸去世,家里的公司与产业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在精神病院三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以致于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没什么事情,就习惯用发呆来消遣时间。
她与周嘉林在一起时的相处模式也是如此,很多时候,两人会一起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下午的时光磋磨过去,当然,剩下的时间不是周嘉林发病使劲儿折腾,就是她无聊了使劲儿折腾周嘉林。
两人互相折腾着折腾着,没想到时间竟就这么哐当一下过去了,眨眼白鹿已经被白礼接出了精神病院,那所外表精美华丽的牢笼。而周嘉林则继续待在牢笼里,但她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办法出来,那里太闷了,闷得让人想要发狂,她并不担心周嘉林,她知道,只要他愿意,那里困不住他的。
若是以前,周嘉林或许还会在那牢笼里多待些日子,但现在,白鹿保证,他一定是一刻都待不住了。没有一个猎人会放任自己的小猎物离开自己的视线太远太久的。
忽然想起了这些日子她对周嘉林施行的教导计划,白鹿笑了一下,她其实也并不抱什么希望,他是一个天生就有缺陷的人,要想后天习得感情其实非常困难,他不懂亲情友情,也不懂爱情。
但她看出来了,他漫不经心下的渴望,隐藏在阴暗里的一点柔软。失去过的人会懂得珍惜,那么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人呢?他们并不是无所谓,也并不是不在乎,只是将那份渴望埋藏得更深而已。
深到,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
白鹿无声地笑,猎手先生想要驯服烈性的小猎物,却不知这只与众不同的小猎物,其实也想要驯服他。这是互相驯服的过程,其实与人类之间的恋爱并无差别。
摸了摸手腕上那些已经变得浅淡但依旧狰狞的割痕,白鹿慢慢垂下眸,她将系在自己手上的浅紫色发带送给他的时候,其实只是临时起意,或许是提醒他不要忘了她,或许是给他留个念想,又或者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含义,她自己也并不是特别清楚。
只是在那一瞬间,忽然就想要把系在手腕上的浅紫色发带解下,送到他的手上,仅此而已。
想到此处,白鹿起身,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精美盒子,里面果然放着各色各式的发带,她依旧挑了条浅紫色丝质发带,慢吞吞往手腕上缠绕,一圈一圈,然后松松系一个结。
纤细苍白的手腕,缠绕着浅紫色丝质发带,真是完美的装饰,谁也不会想到,那浅紫色朦胧的美丽下,是一条条狰狞丑陋的伤痕。就像是周嘉林那张无害俊秀的脸下,是如深渊的阴影与暗沉。
倒是正正相配的一对儿,白鹿脸上露出一个浅笑来。
白鹿在等,等周嘉林的消息,她知道他决计不会在精神病院里待很久的,只因他视为囊中之物的小猎物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周嘉林曾经对她的威胁,那是他们相识的第二天,在阳光明媚的篮球场上,他举着她的手腕,温热的唇吻着那些狰狞的割痕,琥珀色的眸子盯住她,浅笑着说,“我让上面再多一道红线,怎么样?”
这样的威胁不止一次,次数多了,渐渐就变得寻常,反正他从未有一次真正下手过,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也或许是因为……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