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曜半跪半坐在煦文帝榻前,明黄的坐褥刺的他眼睛酸痛,这几天阿爹费了不少精神,这会又沉沉的睡着了。全恒低声劝道:“殿下,您自打回来还没闭一会眼,趁着君上睡着,您也去休息休息才好。”
金曜满身的疲惫,却仍是摇了摇头:“阿爹觉短,一会说不得就醒了。我就这么陪着,没事。你叫人把粥温上,一会阿爹醒了好用一些。”
煦文帝果然睡了一会就醒了,看见金曜还守在这,半睁半闭的眼中露出笑意:“你很好,阿爹没看错你。你别怪阿爹,阿爹硬是把你逼上了这修罗狱场。”六皇子垂眸,他怎么会怪他呢,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煦文帝顿了顿,问道:“是小韬护着你回来的?”
金曜的神色现出痛悔之色:“是……他为了让我先回来,被四哥的人……我到了上京就吩咐了人回头去找,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满地浓厚的血……那些血,我总盼着没有他的……”
寝宫内暖意融融,煦文帝的脸上看不出神色,默了半晌才说道:“你的心还是太软,阿爹早就告诉过你。赫连一家不是非死不可,但也要有个章程。”
“阿爹!”金曜想要替赫连家辩解一二,煦文帝却抬手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多说,我知道你怎么想,阿爹不会去限制你,你长大了,往后,你得自己看着办!”
“是,儿子知道。”金曜死死的压抑住到了嗓子眼的哽咽应声道。煦文帝紧紧手掌,仿佛是在感受金曜手心里的热度一般。“唉,当年……三岁看到老……若不是你的心跟你阿娘一样软的厉害,这江山最适合你!阿爹也不会答应你阿娘。但后来你也知道,不是阿爹逼你……你阿娘那样的人,她是天上的人,是仙子,是这凡尘污了她……阿爹对不起你阿娘,也对不起你……”
煦文帝的目光一寸也离不开金曜似的,仔仔细细的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旨意都已拟好了,江山社稷交到你手里,阿爹放心……”
“阿爹。”金曜将煦文帝苍白精瘦的手握在手里,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断断续续话,他却比谁都能明白这些话里的意思,眼泪夺眶而出。“阿爹放心,放心……”他知道煦文帝就要油尽灯枯……他们父子俩还没好好说上几回话……
所有的宫人都忙碌起来,大安宫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休整。旨意接二连三的从圣心殿出,官员们有轻松欢喜的,也有心惊胆战的。阁老们都被召进宫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商妥,几乎一天一夜,第二日,六皇子金曜册立太子的消息,颁布公告于天下。
李殊慈跟太后告了别,出了大安宫,撵轿摇摇晃晃的,她的心也跟着摇摇晃晃的。离府门不远,青鸽轻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经过事的人,怎么心里乱成这样?她转脸对木云说道:“你辛苦辛苦,去半边楼看一看,太子说向九一直跟着世子,这两个人总不能都……木山跟着太子回来的,这会肯定回半边楼了,你赶紧去跟他问一问……再仔细问一问!”
“是,我这就去,姑娘快回去。”
李殊慈下了轿子,她换上一副欢欢喜喜的神情,姚氏早就在府门前等着,见了她一把将她搂紧怀里,李殊慈听见李屹欢喜的叫了一声‘妹妹’!她笑着从姚氏怀里挣扎出来:“阿娘,阿爹呢?”
姚氏神色别扭一阵,说道:“你爹这段日子忙着宫里的事。快别站在这了,赶快进屋去,小心冻着!”李殊慈见她这般神色,心总算落下一半。
木云连府门都没进,直接让老糊驾车去了半边楼。李殊慈回头望见马车消失在巷子口,才转身跟着姚氏进了府。姚氏拉着她,一路上手就没松开过,一直拽着李殊慈直接送进拂风苑,她才对跟进来的李屹说道:“你跟来干什么?我跟你妹妹有话说,你先回去吧。”
李屹嘴一张,无奈道:“阿娘,妹妹是您亲生的,儿子就不是亲生的了?我也小半年没见着妹妹了,也有话要和妹妹说……”
“你能有什么话跟你妹妹说?”姚氏直接将他推出门去,将他关在了外面。姚氏转脸一脸温柔慈色:“乖女儿,你当真好了?身上的毒,不是太医都看不出来是什么毒?木云那丫头真给解了?”
李殊慈将木云的身世跟姚氏大略说了说,姚氏抹了抹眼泪:“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放心,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她就在咱们府里就当姑娘养,娘收她做个义女,将来出嫁的时候,娘给她添嫁妆。”
“娘真是跟女儿想到一处去了。她们兄妹的确命苦,跟我这么长时候,不知受了多少辛苦,对女儿都是真心实意的。”李殊慈顿了顿,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跟姚氏透底,便道:“青鸽也大了,也得找个好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