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先猛地盯住林氏,引得众人纷纷想他望过来,他心中已经在片刻间百转千回,将面容的波动隐藏起来,但煦文帝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微微皱眉,挥手屏退一干内侍奴仆,只留了朱大官一人在侧候着。“宣惠妃。”
阳光月华都照不进大理寺内最阴森严苛的慎刑司,五皇子在铁牢内看着外面被吊起来毒打逼问的王美人,心也跟着抖了抖,他们是不敢怎么样他,因为他是皇子,身上留着天底下最尊贵的血液,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母妃都毫无动静?君上也对他不闻不问?
王美人双手被高高绑在刑架上,头无力的歪在一边,眼睛虚弱的半眯着,仍却痴情的望着五皇子,口中喃喃道:“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早在成为君上的女人之前,就与五皇子私定了终身……为了五皇子,我死也心甘情愿,我们说好不能同生便要共死,你们打死我,我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他……”
两条铁鞭又轮流在她身上抽打起来,破烂的衣服和皮肉,血肉模糊的黏在一起,但她的说辞依旧还是那几句,王美人闭上眼睛,神色似哭似笑,凄哀一片,她在这样的疼痛中,那个人的身影依旧清晰明辨,他在满是泥淖污浊的皇城锦绣之中,依旧清冷洁净。她努力练习一颦一笑,都是为了每年一次的会面能够得到他的赞赏,即便他让她入宫赴死,她也无限欢喜的说:我愿意。五皇子听她再一次喃喃道:“为了你,我死也心甘情愿。”
“你这疯子!疯子!”五皇子一遍一遍的听着王美人神情的呢喃,说的跟真的一样,开始他还能冷笑鄙夷的看着王美人话说八道,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被拉长,他心里的空洞已经被铁牢中的黑暗渐渐侵蚀,愈心虚害怕起来,他终于忍不住对王美人怒吼:“谁要和你一起死!你闭嘴!你闭嘴!”
站在斜侧里人看着这一幕,手指轻轻动了动,转身离开,守狱人挥手让行刑的人退下,将目光移到五皇子身上,说道:“殿下,娘娘给您送了信儿来。”
五皇子目光警惕的看着他。守狱人也不多说,将手里的东西从袖子里伸出来,给他看。五皇子面色变了变,“你是谁??”
“殿下何须知道奴才是谁,只需知道奴才是来帮殿下出去的。”守狱人面色镇定,言语清楚,半丝不拖泥带水:“惠妃娘娘现在因举荐王美人的事受了牵累,想要为您说话难上加难,今儿个上午,娘娘在殿前哭诉,头都磕破了,也没能见到君上一面。”
“那母妃现在可是有了别的主意?”五皇子脸色铁青,他早就知道,母妃在君上心中,那点情分就要被磨没了。
“老奴就是奉命来救殿下出去的。”守狱人看着五皇子,不急不躁的说:“五殿下方才那般急躁万万不可,平白给人捉了把柄。若是给人添油加醋传到君上耳朵里,岂不麻烦?现在儒王势重,殿下愈要小心才是,祸从口出啊!”
五皇子听他句句奉劝,再眼看这他手里的东西,终于半信半疑问道:“那母妃到底是什么意思?王美人一口要死了与本皇子有私,本皇子如何能够脱身?!”
“殿下糊涂了,王美人必死无疑,而君上却不可能因为王美人要您的命!殿下的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全看君上的心意。但王美人毕竟是殿下的庶母,出了这事,君上的尊严何在?
为今之计,得先让君上把这台阶下了,殿下才能重见天日那!”
“这么说,你已有了可行之策?”
“不错……五殿下与君上到底是父子俩,五殿下越是狡辩,君上就愈生气,两父子就这么别着劲儿,君上面子上过不去,五殿下怎么能顺理成章的出去呢?所以说,五殿下此时不宜推卸过错,那么多人在场,五殿下如何能分辨清楚?”守狱人目光直视五皇子:“王美人方才说的话,不知您是否听清了?她说,她早在成为妃嫔之前便与五皇子私定了终身,情根深种。此事错不在王美人,更不在五皇子。是惠妃娘娘却硬生生拆散了你们,将王美人引荐给了君上……”
“你的意思是,这事错在母妃?你是让我将错退到母妃身上借以脱身?”五皇子目中隐有怒色,却见守狱人继续说道:“您在这里不见天日,儒王爷可以天天守在朝堂之上,守在君上身边,君上的身体不敢乱说,可殿下心中应该还是有数的,万一在这期间……”
五皇子脸色变幻不定,到底不敢轻信他的话。站在原处不动不语,守狱人微微笑了笑,似乎也不在意他信或不信,道:“母凭子贵,只要您好了,惠妃娘娘自然就好了,此时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殿下应以大局为重。言尽于此,五皇子还请细思细量。”
说罢,也不等五皇子有何反应,将手中的东西收起稳步离开。五皇子看着他的背影攥了攥拳头,沉默站了半日咬牙道:“母妃……若不是你心慈手软犹豫不决,儿子又怎会落得现在这般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