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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眨了眨眼睛，试图将涌上的泪水逼回去，可是无用，天上开始下起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顺着眼角滑落，源源不绝，汇成了一条水线，像极了她眼角流出的泪。

大雨倾盆，她是个怀着孕的人，身子羸弱，被秋雨劈头盖脸浇了一会儿，终是忍受不住，昏倒在地。

当喜鹊来院中寻她时，倒在满地泥泞中的她，身子被泡得发软，下身已有殷红血迹，将她的裙子染得触目。

这一场大雨，害得霁月差点小产。

霁月醒来时，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错愕，她定了定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弄影居的床上，弄影居是她初来王府所住的地方，自从嫁给了端木笙，她便搬去了端木笙所住的抱月居，已有大半年，她再没来过弄影居。

“夫人，你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回头看看，坐在床边陪伴自己的是喜鹊，霁月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好，孩子仍在。她摇了摇头，冲喜鹊虚弱一笑：“我睡了多久？”

“夫人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喜鹊的声音里已带了哭腔：“吓死喜鹊了。”

霁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看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打量了一下屋子，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喜鹊哑然，不敢回答，霁月顿时明了了：“那个受伤的女子现下在抱月居，对不对？”

“夫人，你别多想，王爷兴许是急着救人，所以才，才……”喜鹊试图解释，却发现这个借口太过单薄。

“喜鹊，你说我昏迷了三日，这三日里，王爷可有来过？”

喜鹊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心如死灰便是这般感觉，霁月眉头一皱，咳出一口血来。

喜鹊吓得忙要跑出去叫太医，却被霁月拦了下来：“别去了，太医现下肯定在为那女子疗伤，顾及不到我的，去了只会让王爷心烦，你乖乖坐下，陪我一会儿。”

喜鹊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夫人，这怎么行，你都吐血了，怎么能不让太医来看看。”

霁月替她擦去眼角的泪：“只是突然间觉得心有点疼，这一口血吐出来便好多了，我现在想睡会儿，你陪着我，好不好？”

喜鹊能做的，只是点头。霁月笑着闭上了眼睛，黑暗便很快袭来，她多么庆幸自己还能睡着，因为睡着了，就看不到那些令人伤心的事情，她的记忆还能停留在和端木笙在一起的美好里，这些现下已岌岌可危的美好，只有在梦中，她才能护它们周全。

霁月睡着后，喜鹊终是忍不住，跑到了抱月居，跪在了门口。

她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端木笙才终于打开门来，冷冷地问：“何事？”

喜鹊一面向他磕头，一面哀求：“王爷，求你去看看王妃吧，她才差点小产，好不容易醒过来，方才又咳了血，我知道她想见你，求你去看看她。”

端木笙依旧面无表情：“她现下如何了？”

“已睡着了。”

“已睡着了？那就是已好了，既然已经好了，还来找我做什么？她起码还好好地活着，可是阿月随时都有危险，你说我该陪着谁？”他冷冰冰地说完了这一席话，重重关上了门。

只剩喜鹊一人呆呆跪在门外。

霁月卧床休养了半月，身体终于好转，已然可以下床走动。喜鹊常常想陪着她去花园里散步，却被她拒绝了，她整日呆在弄影居里，再也没出过门。不是她不愿出门，而是她在害怕，她害怕听到府中下人的议论，害怕路过抱月居，害怕看到端木笙疼惜的表情，而那表情，再不属于自己。

其实，不用听到下人的议论，她也能将事情猜出个大概。那个受伤的女子，名字里也有个月字，端木笙心心念念的人一直是她，关雎鸟衔姻缘的主角也一直是她，只不过因为一些未知的缘由，那女子离开了端木笙，而自己恰在此时出现，同样有着月的名字，因为救了端木笙一命，端木笙感激，所以娶自己做了王妃，甚至不介怀自己模样的丑陋。可如今，那女子回来了，浑身是伤回来了，霁月这个替身，便再没了价值。

人面桃花相映红，多么好的谎言，霁月竟相信了，很傻，是不是？

觉得自己很傻的霁月，走到梳妆台前，端详着自己的脸，那一块桃花状的胎记丑陋得紧，连她自己都不喜欢，端木笙怎么会喜欢呢？她自嘲地笑笑，拿出自己才绣好想送给端木笙的手帕，系在了脸上，遮去了那一块令她心生厌恶的丑陋。

霁月将自己关在弄影居里，却还是挡不住流言的不胫而走，她那日坐于窗下书桌前，本在看书，却有两名婢女从窗下经过，捧着新制好的衣物和时令蔬果朝抱月居走，闲谈中，有一句话飘进了窗子，恰飘入霁月的耳中。

“听说，王妃本应是这位新来的夫人，只是这位夫人失踪了，王爷才取了如今的夫人。”

“那是因为现今的王妃名字与王爷房中的夫人名字相同，只不过，王妃的名字是霁月风光的霁月，而王爷房中夫人的名字是寂月皎皎的寂月。”

“嗤啦”一声，霁月翻书的手用力过猛，生生撕下一页书来。

寂月皎皎，原来，这便是关雎鸟衔来的那一段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