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开快些!”
吴汉因作战时堕马伤了膝盖,只能靠在一辆辎车上,催促赶车的渔阳突骑拼命往西走。
骑行在他左右的还有数百突骑,经过一夜追击鏖战,都累得人困马乏,甚至有人骑乘时睡着滚落下来。
但吴汉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将军们中了刘子舆的计策,而下曲阳的铜马精锐,或许正在落在后面的魏王本部团团包围!胜负难料。
再去晚一些,说不定魏王已经不堪受战败之辱,无奈自尽了!
在回程的路上,渔阳突骑还遇到了也呼呼赫赫跑步前进的耿纯部,因为是白天,旗号鲜明可见,且都累得够呛,便没有生误击友军的事件。
然而耿纯也不在马上,同在一辆车上,手捂着肩膀,表情十分痛苦。他是急着率部赶回时速度太快,以至于马蹄被沟壑所绊,耿纯坠马肩部折伤。
但和吴汉不同,耿纯稍了解第五伦些,知道魏王性格圆滑,不喜与人冒险决死,且亲卫师甲兵精锐,足以保第五伦不失。退一万步说,若是军争不利,第五伦用“丙策”,跑回宋子城待援即可。
耿纯之所以焦心,是因为军议时,他误判了刘子舆的意图,是要负责任的!
但而等日上三竿之际,两支人马一前一后回到下曲阳附近时,才现战斗已经结束,铜马或降或逃,俘虏抱头蹲在地上,没了迷信鸡血的亢奋,所剩只有低落颓唐。
而五楼渠帅张文为保护刘子舆战死,刘植却不知所踪,毕竟还有部分铜马从周边的荒闾树林突围而遁。
听张鱼说起此战经过后,耿纯只骂自己记性差:“大王毕竟是严伯石的弟子,早年也曾亲自领兵过,只是后来这些事渐渐下放给将军们罢了,遇敌再拾起当初的本事来,也是寻常。”
同时想起自己急着回援时,马援却笃定魏王肯定能击败刘子舆:“大王亦是善用兵者,外谨内勇,铜马赢不了。”而马援也和耿纯分工,他在东边收拢跑散的魏军,同时提防逃跑的铜马调头。
耿纯不由自嘲:“同样是亲家,还是文渊了解大王多一些。”
而对第五伦了解更少的吴汉,则惊讶于魏王的果决从容,本想着再来一出救驾之功,不料第五伦竟然自己解决了。
“如此看来,魏王胆量亦不小啊。”
等抵达战场深处时,却见第五伦正在查看刘子舆尸骸,他不放心,让李忠等北汉故臣反复确认此人就是“刘子舆”,这才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玉碎了。”
他的死会给魏军宣传口制造点小麻烦,虽说死人不会说话,不会反驳,第五伦可以随意给他盖棺定论。
但官方话语不可能完全遮盖民间喉舌,这个人的传奇故事,应该会在河北之地长久流传下去吧。
不过第五伦自己也在纠结:究竟是将此人当做骗子,死罪难逃,还是给予敌国待遇,妥善安葬?
“头肯定是要砍的,得坐实他已死这件事,否则铜马残部再弄出几个假王郎出来,无限套娃,以凝聚流寇及汉室死忠,河北便仍无宁日。”
最后第五伦决定:”枭传示于真定、常山、广阳等地。”
“之后再以合身,以庶人之礼葬于邯郸城外。”
这时候,耿纯、吴汉带伤而来,下拜为第五伦道贺。
第五伦谈笑依旧:“伯山可是余的肱股肩膀,快将伤养好才是。”
说完替耿纯揉了揉,嘿,更疼了!耿纯还得笑。
又见吴汉一瘸一拐:“将军膝盖中了一箭?”
等吴汉说是堕马后,第五伦让手下人将自己的车驾分一辆副车出来,给吴汉代步。
又瞧见自己先前所赐的鲜衣再度变得又脏又破,只赞道:“血染征袍透甲红,幽冀谁敢与争锋?敌虏之血,也算给将军添了彩。”
这话让吴汉十分满意,却是忘了自己手上还沾着女人的血。
直到下午禀报各自斩获时,耿纯才知晓此事,一时间百味杂陈,纵是刘子舆皇后,但毕竟是他的表妹,还是舅父刘杨害了她啊!
士卒虽疲,将军也伤了,且西边的常山、北面的广阳战事尚未结束,但但明眼人都知道,随着刘子舆死去,北汉业已宣告灭亡。
“这算是余灭亡的第一个汉。”
第五伦却没有将目光局限在河北,问两位战将:“还有几个?”
“还有四个。”吴汉如是回答,陇右的西汉,塞北的胡汉,偏安江南的绿汉,还有势头正盛的梁汉,他现在已经决定栖定魏国这根树枝了,少不得请命替魏王灭上一二。
第五伦却摇摇头:“不,是五个!”
上一次听到刘秀的消息还是数月前的,只听说他已经将李宪困于舒城,恐怕很快就能有一个完完整整的扬州,以及徐州临淮、泗水两郡,只不知这个冬天,吴王秀又干了什么?
“等拿下了真定、常山,以及幽州后,余就举行封赏,因功劳给诸将军定侯位,加户禄,士卒该有的犒赏,也会尽快下去。”
第五伦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日是新年,而这一年,司隶、并州、幽冀,也该有些新气象了!”
作为老朋友,耿纯这次听懂了第五伦暗含的意思。
“横扫河北后,便是三分天下有其一,时势已足。”
“大王应是要今年合适的时候,称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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