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崔乾佑的计划中,是尽可能地夸大叶畅的军势。现在主使者被砍了,使者的两名伴当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出来。
听得这,安禄山才明白,自己砍错人了。
那使者或有夸大其辞之处,但叶畅兵力大增,不在他之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便是有叶畅一倍的兵力,都不敢小瞧,更何况双方兵力相当,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兵力还不如叶畅?
“那些百姓临阵倒戈……实在可恨,来人,去杀一百名百姓,解我心头之怒!”安禄山吩咐道。
他既有令下,部下哪敢不执行的,不少人甚至还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杀人泄怒,那么至少今日就不会再滥杀部下了。
“你们说说,如今当怎么应对?”安禄山下达了命令之后,看了周围的部下一圈,然后问道。
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
论起带兵打仗,安禄山最倚仗者乃史思明,史思明不在就要算崔乾佑等。现在崔乾佑被围,他们这些人能有什么办法?
“严庄,你先说说,你向来自诩多智,说说有何计策!”
严庄被点了名,不得不轻轻咳了两声,然后道:“崔乾佑乃是燕王心腹爱将,他部下亦是燕王精锐,不可以不救。”
这是废话,关键是怎么救。安禄山眼里寒芒一闪:“怎么救,你说!”
“大王当遣一勇将,带领精兵,立刻出发,前去救援。”
这又是废话,可是严庄此时确实除了说这样的废话之外,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安禄山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会儿,严庄双脚已经在瑟瑟发抖,这正月的寒气里,他穿在里面的衣衫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好一会儿,安禄山又看向自己身边一侧:“吾儿,你说说看,当如何是好,这些基业,以后可都是你们兄弟的!”
这一次他所点的,乃是其次子安庆绪。
安禄山子嗣颇多,但所爱者只是数人,长子庆宗被叶畅用火铳击中,痛苦哀嚎挣扎数日后死掉。他原对这长子寄予厚望,视其自己的继承人,但现在只能将次子安庆绪推了出来。安庆绪人比起安庆宗要懦弱,虽然弓马纯熟,可是性格内向,说话不免有些结巴无绪。
听得父亲相问,安庆绪很想好好说话,表现一番给众将士看。但是一张嘴便觉紧张,含糊了好半天,才呐呐地说道:“此事……或许真,或许假,或许该父王来定夺……”
他这样应对,让安禄山大怒:“是儿愚顽不堪,不如乃兄多矣,叶畅所害者,何不是你,而是你兄长!”
安庆绪原就内向口拙,被这样一说,更是颜面无光,脸都抬不起来。他心里却是火急火燎,自家人知自家事,以前安庆宗在时,安禄山其实很偏爱他,但随着安庆宗死去,安禄山脾气越来越坏,待他也越来越凶暴,当初对他的偏爱,现在全部转到他的异母弟安庆恩身上。
安禄山并不管那么多,他厉声道:“崔乾佑乃我爱将,不可不救,叶畅便是有道术仙法,也变不得数十万大军出来,此必是他以百姓伪冒军士虚张声势!我自有雄兵二十万,破他易如反掌!来人,传令全军,连夜进发,张忠志,你领一万兵马先行,去接应崔乾佑,勿使有失!”
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些部下都不牢靠,干脆不再问计,而是亲自决断。他气急之中,倒是说到了事情的质,叶畅确实不可能有那么多精兵,现在声势虽大,实质必然空虚!
只不过,安禄山有这种觉悟,他的部下却未必有。
被点名的张忠志虽然应声而去,但才离开安禄山的视线,便用力顿足:“这次坏了!”
他乃是安禄山安插到禁军中的心腹之一,此次政变,安禄山的人能够潜入兴庆宫,他功不可没。因擅射,人又骁勇,立下这样的功劳之后,甚得安禄山赏识,被留在安禄山身边将。安禄山曾言,叶畅有南八,他有张忠志,可见对他的期许。
但是正因参与了正月初一的政变,亲眼见到了手雷的声势,又见叶畅在几乎毫无希望折情形下生生闯出了一条路,张忠志对于叶畅的敬畏远胜过一般人。
“将军得大王点将,必将有大用之时,将军何必如此担忧?”他身边一人道。
“王武俊,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将来有大用之时,眼前就有杀生之祸!”张忠志瞪了说话的人一眼:“你没有见到方才的情形么,得知叶畅手中有了兵马,大王问计,竟然无一人能答!”
王武俊笑了笑,他乃是契丹人,不过自其父亲时便内附,亦以骑射闻名。
“你笑什么?”张忠志此时正着自己的任务而焦头烂额,见他一副不以然的模样,忍不住喝斥道:“莫非你有计可破叶畅?有就快说,没有就与我一起去送死!”
“方才大王不是说了么,叶畅是虚张声势。他若真有什么鬼神之术,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夜里遣一神祗来取了我们性命,十万大军自然就不战而败。他既然没有撒豆成兵的神术,那么现在的兵力,就只能是以百姓假冒,仗着一时人多,将崔乾佑围住不成问题,可若真与我军精锐交战,未必是我们的对手!”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看着王武俊的表情,却发觉王武将对他说的噗之以鼻。
“你说的这些,你以只有你和大王明白?若换了旁人作对手,这样揣摩倒也不错,可对面是谁,是叶畅,是那个男人!别的不说,两军交战,战得关键之时,他以手雷突袭,谁能当之?用百姓去消耗他的手雷,那是大王的一厢情愿,也就是他兵力不足时可以试上一试,你瞧现在,大王还这一茬不?”
“将军以此战我军必败?”
“那是自然……叶畅只要有兵三万,他就没有败过!”张忠志略带着恐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