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盛灵珠抬头,她脸较之前又瘦了许多,“爹爹今晚还不回家吗?”
盛明珠看着妹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灵珠年纪小,又常年浸入书中,芸娘只觉得说这些东西她不懂,也都当着面说的。可盛明珠却记得那梦里,后来灵珠与爹爹剑拔弩张的局面。
“许过段日子就回来了。”她道。
“我今天听旁人说,爹爹因渎职,已被革职查办?是这样么?”她仰着头,眼巴巴看着。
“不是,灵珠觉得是吗?”盛明珠回答之后,又反问她。
灵珠摇了摇头。她记得爹交给她的,她还记得他曾经说的,她是官家子女,享受民养,日后若力所能及,定为百姓谋福祉。她还记得他送她那支笔?她父亲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那些人口中的贪官?
盛明珠微微垂头,双手捧着妹妹的小脸,“灵珠,相信你所想的就是。”
到底她的梦境,跟现实已经有很多的不一样。譬如梦里的灵珠,来京城盛府时便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却欢快似这个年纪的少女。譬如她爹,那些年的官途如何,盛明珠不解,却知道远不是现在这样一帆风顺。
梦里头的盛谦因着家眷顾忌许多,最终和官场里浑噩度日的人一般。所以才有了后来灵珠与盛家断绝关系的事情——现在还远不到那个时候,梦里头大约都是三两年后的光景了。
可盛明珠却怕,不一样了,有些东西一样,有些东西不一样。她知道盛家会什么时候抄家,可若是跟梦里头不一样呢,譬如现在——这几日不止是她爹爹,连祖父面也见不着了。
盛明珠正想着许多事情,却听有脚步声微微想起,抬头与灵珠往前看,却见月色下,芸娘正往回走。
“娘,你回来了。”盛明珠上前去扶着她,却看她眼眶微微红,甚至手都有些抖。
“怎么了,娘,祖母跟你说什么了?”
盛明珠扶着她坐在椅子上,连忙问道。许是人心情不好,连烛火也看着暗淡了几分,芸娘就着屋内的光,看着两个闺女,又想着今日老太君说的,也不知自己是该怒还是该悲。
“我今日听你们祖母的意思,说等风头过了,便送咱们娘三回并州”,她顿了顿,“说是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若三房的男主子还能回来,宋老太君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形同分家,她既然这样说了,便是认定盛谦回不来了——芸娘此刻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茫茫然的,好像失了重心。她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要照顾,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恍恍惚惚的。
盛明珠咬着下唇,又不敢看芸娘,连忙看着窗外,月色浅渡。她眼眶也有些泛酸——这些日子并不好过,她这几日都没出府,府中下人最会踩低拜高,看下人神情如何,就知道外头形势如何。
然而这些都敌不过她爹——她现如今都不知道她爹现在情况如何?
——
夜里睡不着,盛明珠让金枝备好了轿子,想去户部探探情况。
户部外头两蹲石狮子,还有几个身穿铠甲的在守门。往日里盛明珠要进去,都得提前拿了盛谦的手牌,得通传进去,如今说要进去,外头守门人将刀架往上头一架,半点都不得入。
前些日子盛明珠想尽办法都没能进去,今日也没抱什么希望。她只是怕——真如祖母说的那样,说到底没了爹她只是个普通女儿家,如何再回京城,如何再见父亲,想了许久,又看着那大红色的朱门。
“小姐,回府罢,姨娘该着急了。”
后头金枝看她许久未出声儿,便道。盛明珠出来也只是心中愁,如今愁没消,反倒更不舒坦,便点了点头,随着金枝上了轿子,准备回盛国公府。
但轿子的车轱辘还没转动呢,便已经停了下来。
盛明珠颠簸了一下,才掀开轿帘子,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三小姐,是灰衣。”金枝回了一句。
盛明珠抬头便也瞧见了,他正在前方,“属下见过三小姐。”
“灰衣,你不必自称属下。从前你非是我家下人,如今也不是我下人。”
自从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从他那里要来的先生便像是个烫手山芋,又怕两人之间再惹出什么牵扯,盛明珠便找借口已经到了半年,让灰衣回了他原先的主子那儿,却没想到今日又再见了。
可灰衣都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