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人声鼎沸,只能人挨人紧紧站着。最前方是座观音雕像,不是我们熟悉的大慈大悲的女性形象,而是个威武的男子,长着两撇漂亮的小胡子,与莫高窟壁画和南北朝时期的佛教雕像一样。唐代以前的观音像都是男相。因为观音周游法界,常以种种善巧和方便度化众生,并能够“送子”,其女性形象由此而来。
佛像前搭起高高的会台,会台中间放置金灿灿的狮子座,上铺金线织就的锦褥,在满室烛光下耀眼地闪着金光。王亲贵族和各国国王使臣则在会台前席地而坐。看到这么多人挤入,贵族们面露嫌恶,用手帕在鼻子边扇风,捂住口鼻。我看到坐在最前方的白纯低头与身后的昆沙说了几句,脸色越来越黑,估计是对罗什生气了。白纯另一边坐着一名艳丽的少女,穿着隆重,头戴璀璨夺目的珍珠头饰,正翘往台后看。
我愣住,这不就是那个傲慢的公主么?她头戴的正是那群波斯商人拼命赶路送到龟兹的珍珠头饰。
我还看到了鸠摩罗炎,跟白纯隔了三个位置,坐在距离罗什最近的席上。十年时间,他的儿子们都已成长到人生最绚烂的年纪,时光在他身上却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原来就清癯的脸更是瘦得形销见骨,头已全白了。他今年也就五十几岁吧?可是,看上去身体很不好,不时咳嗽。偶尔抬起头来,眼里竟满是哀伤。我看向罗炎左近,却没看到二十一二岁的青年。奇怪,难道小弗没陪父亲来?
前面人群一阵骚动,女人们更是伸长脖子。我也迫不及待向会台望去。有人上台了,却不是他,而是白纯。虽然面色不好看,仍保持着国王的风度,走到金狮子座前站定。
直到这时罗什才出来。身穿金线缝就的袈裟,行止翩然,出尘脱俗。他一出现,整个大殿如春回人间般明亮起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过去,可那明亮太灼眼,那是超脱世外的另一种风华,再俊的男子也比不过。
他神态淡然地走向台中间的金狮子座,白纯在座前跪了下来,两手捧出托举的动作。罗什一足虚踩在白纯手上,另一足踏在白纯肩上,登上了金狮子座。人群都惊呆了,这么高规格的礼遇,别说我,连龟兹民众也是第一次见吧?他的传记里有写:“龟兹王为造金狮子座。以大秦锦褥铺之。令什升而说法。”今天看了,才知不假。
白纯等罗什坐定了,才回到金狮子座下的地毯上。罗什手执铜铃一摇,脆响透耳,整个大殿瞬时皆寂。眼波流转,睿智的双眸扫过下方众人,脸上浮现悲悯之色,整个人在香雾缭绕中如同化外仙人。
他一开口,声音似有穿透力,浑厚空灵彷如天籁,回旋在大殿上久久不绝:“自利是智,利他是悲,菩萨依智能之体,起慈悲之用,遍观法界众生,随其机缘,拔苦与乐,自由自在,无所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