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殿下可以任性,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们当臣子的,肖青云有一大堆的苦水要吐,约了江大学士喝酒,江辰推脱不得,最后干脆请他喝了一顿酒,去的是京中新开的遥月楼。
“这酒楼好生气派。”肖青云左右观看了一下,然后打趣道,“江大人会不会付不起酒钱,被人赶了出去?”
江辰挑眉,“这种场景,估计将军是不会看到了。”
你来我往,两人真是谁也不肯让谁。
站在大堂了招呼客人的红衣女子看着这两人,眯了眯眼,走过去双手环胸,扬声道:“两位不要堵在我这大门口了,要不进去,要不出去。”
“……”肖青云瞪大眼,这年头美人都这么泼辣的吗?
言罢,沈乔对着江辰微一鞠躬,“江大人。”
江辰将手上拎着的一小坛酒递给她,笑道:“开业大吉。”
“全靠大人扶持。”沈乔接下,打开坛封闻了一下,“好酒,是花雕。”
“送你了,一个人的时候醉一醉也无妨。”
肖青云一撇嘴,“你们认识?”
“遥月楼的掌柜的沈乔。”江辰介绍道,“肖将军。”
沈乔福了一福,“两位楼上请吧。”
肖青云像是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说那话?啧啧,江大人好本事呀!”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肖青云接下来要说什么,江辰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庆幸这会儿楚淮阳不在,不然他还能再说出两句更难听的。
两人结伴上了楼,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角落里,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身形有些消瘦了,身上的衣衫也旧了,甚至有些地方都磨破了,可他还坚持穿着。
手中酒杯还没放好就斟满了,他仰头一口饮尽,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坐着,就好像有罪孽一般。
忽然,一坛酒放到他的面前,他抬头望去,愣了一愣。
红衣女子坐到他的对面,自己取了一个酒杯,自斟自饮道:“上好的花雕,我刚收到的礼物,季大人——要不要来一杯?”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东邑帝亲封的督察长史,西城水患的功臣,季羽。
季羽将自己的酒杯往前一推,沈乔心领神会斟满,然后举杯看向他,季羽也举杯。陶瓷相碰,声音清脆,两人只是相视一笑,谁也没有说话。
沈乔看着玉盏里的清酒,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了。
犹记得当初初相见,也是这么对弈的场景,只是当时……还有一人在。
虽然不曾言语,但二人的心境大抵都是一样的。
那么一小坛,很快就喝完了。
可是季羽却没有离开,也没有准备说话的打算,沈乔就这样坐在他的对面,陪着他静默。
“多谢。”季羽将一锭银子放到桌子上,似乎是准备离开了。
沈乔一把拉住他,将银子放回他手中,道:“要不了这么多,就当我请你喝酒好了。”
季羽皱了皱眉,他刚回来没几天,胡子都还没刮干净,因为瘦了颧骨突起,显得十分阴郁,他这么直直的看着沈乔,可是沈乔一点回避的打算也没有,她伸手一指旁边,“请稍坐一下。”
长久的寂静之后,季羽坐了回去。
“你回了安阳王府。”沈乔道,“是为了秦殷吗?”
像是许久都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一样,季羽的手微微的握紧,又很快松开了,他没有说话,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他什么都不说,沈乔心里反而有了答案。
为了救秦殷,他宁愿回到安阳王府,哪怕是继续受罪,被赶似的派到有水患的地方受苦受罪,被人为难,被人质疑,他也无所谓,这一切,都是为了秦殷。
“其实。”过了许久,沈乔才开口,她的喉咙有些干,说话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疼,想要喝一口酒,举起酒杯才现早就空了。
“什么?”
沈乔猛地抬头,看着季羽,一字一句镇定道:“你一直都坚定,其实秦殷没有死,对不对?”
季羽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只好安静着等她把话说完。
“如果她还真的活着,你要怎么办?”
有那么一瞬间,季羽像是听不见四周任何的声音,他像是产生了幻听,耳畔只回旋着一句话。
“她还活着……”
还活着……
活着。
他张了张嘴,有些困难,于是他抿了抿唇,像是鼓起了勇气,才道:“你说……秦殷还活着?”
“只是有可能。”沈乔接着道,“翰林院江大学士的府上有个孩子,名唤作元药,那孩子手上有块玉佩,是秦殷的。”
那是秦殷落崖后才被元药拿着出现的,秦殷没有坠崖而死,那么还有什么能够为难到她?
季羽忽然笑了一声,而后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人前冷漠冰霜的模样在此刻分崩离析。
过往种种在他眼前宛如走马灯一样闪过,可是此刻,他竟然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沈乔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竟然觉得,此刻告诉季羽,秦殷只是有可能活着这个事实是件残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