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怜什么呀。”流年小声嘟囔着,自己也觉着没底气,“合合乐乐的一大家子,人人都疼爱你。”阿爷和伯父伯母对你千依百顺的,大哥二哥处处让着你,连丫丫这做妹妹的也很会为你着想,有这样的家人,你还能算可怜么。流年心里这么想着,可看看张屷委屈的模样,却又觉着他确是有些可怜。觉着张屷可怜,流年便很是心虚,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只有他们疼爱我是不够的。”张屷轻轻捉住流年的小手,声音温柔的像水,“小不点儿,还要你疼爱我。”有些知心话是连父母也没法说的,只有等你长大了,说给你听。
我怎么疼爱你呀,不懂,不会。流年心里嘀咕着,闭紧嘴巴不肯说话。张屷见她并没摇头,也并没有怒生气,小心翼翼依旧轻轻揽着她的腰,看着她的脸色。
浓郁芬芳的玫瑰花香一阵阵飘过来,沁人心脾。流年举目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几株两尺多高的玫瑰花树,花色深红,花形优美高雅,叶片墨绿,颇有风姿。真好看,流年专心致致看花。
她专心看花,张屷专心看她,神色温柔痴迷。眼前是秀丽景色,身畔是俊美青年,流年看着看着,心神有些恍惚,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流年前世没来的及结婚,也没来的及恋爱。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流年是一个相信爱情的傻瓜。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只有艾米莉勃朗特笔下那狂风暴雨般的感情,那种“他就是另一个我自己”、“我们的灵魂是用样的料子做成的”的狂热表白,才令她心动。到她二十六岁的时候,还是向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是终其一生,她没有邂逅美丽的异性,没有刻骨铭心的恋爱过。
在那遥远的前世,流年生长自偏僻小城,作风保守。上大学时,室友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约会,她穿着体恤扎着马尾去图书馆复习功课,唯恐落后于人,将来找不到好工作。
踏入社会之后,流年更加忙碌。京城居大不易,一粥一饭一砖一瓦都由自己辛辛苦苦赚来,流年的精力都用在了工作上。每天不是在见客户,就是在见客户的路上,极少休憩。
好不容易打下事业基础,有了向往已久的房、车、光明前途、丰厚收入,却已是癌症晚期,什么都享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治疗下来,生命变的痛苦不堪。
可以想像,这样的流年化身成为襁褓中的婴儿,会多么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不用自己操心的生活。婴儿么,不必工作赚钱,不必看老板、客户脸色,只要可爱就好了。吐吐泡泡,张开小嘴笑笑,亲吻、夸奖、关爱便会随之而来。
做幼儿也很不坏。稳稳当当走几步路就算是成绩,爹娘在一旁拍手叫好。随手指着什么好东东夸句“好太”,仰起小脸殷勤询问“介个,运走罢?”通常就会有收获,添上一件两件私房。
做少女,也还马马虎虎。毕竟是娇养在祖父母、亲爹娘膝下,虽说谢四爷逼功课的时候狠辣了一点,不过总体来说,亲爹的时候多,后爹的时候少,还算是位好爸爸。
可是,凡事都有它的代价。前世自己过的辛苦,却也相对自由。可以结婚,也可以单身,端看个人的选择。只要你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结不结婚根本不是问题。这个时代和前世不同,长大成人的姑娘就要成亲生子,躲不掉的。
流年仰头望天。恋爱、结婚、生子,我全都不会!能请个老师不,我没经历过,一切要从头学起。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呜呜呜,谁能告诉我。
“张乃山,让我慢慢长大好不好?”流年轻声软语跟张屷商量,“日子长着呢,何必着急。”你不能拔苗助长,要顺其自然。谢流年何许人也,到了必须要长大的时候,自然会长大。
张屷哪有不答应的,“好,依你。小不点儿,咱们不着急。”欲速则不达,不能吓着小不点儿。再说了,从一岁多等到如今,十几年都过去了,再等等也无妨。
“好了,依旧做小孩儿!”流年笑嘻嘻推张屷,“要荡秋千,张乃山,推我推我。”张屷宠溺的看了流年一眼,果然站起身,走到流年身后推她。流年荡着秋千,快活的笑了起来。
十月初一,杜阁老最小的孙子杜纶成亲。南宁侯府和谢家都是姻亲,自然要去喝喜酒。流年和瑞年、锦年一起,跟着大太太去了杜家。
大太太带着三位花朵般的姑娘,又都是及笄前后的年纪,少不了有相熟或不相熟的夫人太太们拉着夸奖,“模样又好,礼节又周到,不愧是书香门弟的姑娘。”
看看眼前这三朵鲜花,再瞧瞧主人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长孙媳妇,谢家大小姐,有不少夫人太太们动了心。谢阁老家虽是位庶女,可相貌美丽,眼眸明净,一看就不是个有心机的。若是娶回家做个幼子媳妇,倒是很不坏。
谢通政家的嫡女,模样性情是没的挑,雍容大度,嫡女风范。谢通政家的庶女么,美是美极了,可惜稚气未消,若娶了回去,怕是要从头慢慢教起,未免有些费事。再说,看样子实在是娇气了些,怕是会淘气也说不定。
大多数夫人太太在内心最先放弃的,便是美丽、稚嫩、娇气的流年。偏偏有两位与众不同,这两位都是新近进入京城贵妇圈的,一位是太子妃的娘家大嫂鲁氏,一位是宜春侯夫人全氏。
太子妃的娘家临安侯府,是新近才赐封的爵位,且只有一代。宜春侯是祖上曾随太宗皇帝北伐蒙古,因军功封侯,世袭罔替。宜春侯一向戍边,家眷皆随任,今年秋季宜春侯春奉调回京,举家迁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