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馨兰握住秦颖月的手,宽慰般叹道:“陛下对妹妹向来有情,只是妹妹碍于自己身上的伤,一直疏远着陛下。如今妹妹重伤可治,想来治愈之后,日子会比现在好得多,不必久居在这偏远清冷的霜露阁中。”
两人含着笑,眼神儿一交汇,自然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其实薄馨兰前来,本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她来了,这就是最要紧的事儿。
只要她在听了小桃的特意传话之后过来,便表明她仍旧同在府里之时一样,还是愿意和秦颖月联手。
所以其实在她进入到霜露阁屋里之时,她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只是夏果在和夏果不在,说的话不一样罢了。但这并不影响秦颖月领会她的意思。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这点儿心领神会还是有的。
一番客套加真心关切之后,薄馨兰又说了些宫里的吃穿用度和家常儿,等小桃和冬雪烹了茶回来,慢饮了几口,便笑道:“有些日子没带兴儿去给太后请安,想来太后正思念着。本宫还要去慈安宫,便不在此多叨扰妹妹。”
两人客套了几句离别之言,秦颖月便亲自送了薄馨兰出门儿。
夏果没从这番交谈里看出什么门道儿来,甚至于连薄馨兰同秦颖月关系比别人好的这一点,都不能下定论。
毕竟她早就听芳菲说了宫里这些新进主子们的性子,知道其中薄馨兰是最聪明最得体的。如今薄馨兰听说有人来给秦颖月治伤,为了一全她向来和气大度的性子、为了表示自己和其他妃嫔的不同,特意过来看望一番,也没什么错处。
秦颖月送走了薄馨兰后,并未有什么与往日里格外不同的神色,仍旧回到小书房里继续看书去了。
薄馨兰这边,却是要为她到霜露阁一事做个补救,急匆匆回了自己宫里,带着兴儿往慈安宫去了。将她到秦颖月宫里的事情主动说给太后听,总比太后从别人嘴里听到要好一些。只需心思诚恳的说她因着心善,惦记着秦颖月的伤,听说了有人来医治,便去关怀一番,太后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但太后自然不会相信她是因为心善才去的,往深处去多想是一定的。只是太后想到的,应该只是——她心里忌惮着秦颖月先前的美貌、忌惮着秦颖月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为了早做应对,这才去打探的。
这样一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让秦颖月吃了个定心丸,却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在斗倒容菀汐之前,秦颖月不会蠢笨到和她窝里反——这也是和聪明人联手的一大好处,出于对对方聪慧的肯定,而有了诸多信任。但在斗倒容菀汐之后,秦颖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她。当然,她的下一个目标也是秦颖月。
那时她们两人争斗起来,若是秦颖月对她有什么陷害之举,今日她去霜露阁的事儿,就会成为她早就对秦颖月有加害之意的佐证。
可明明知道这是自找麻烦,这事儿,却还是必须要做。毕竟下一轮的较量还未开始,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这一轮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如若不把这一轮的较量做好,她根本没命走到下一轮。眼前的胜利何其重要啊!她岂能忽略不计呢……
一路往慈安宫走,亲自抱着兴儿,将他小小的身子护在她温暖的大氅里。任凭初春寒重,身为娘亲的她,仍旧要给他满满的温暖。
在他出生之时起,就注定了她的余生,都要为此而奔波。但她,甘之如饴……
……
下午,慈宁宫里便传了话儿过来,说太皇太后静心礼佛,为免凡尘诸事的嘈扰,自此无论白日黑夜,都将紧闭慈宁宫宫门。宫里一干人等,皆不可求见。就连皇上也在其中,初一十五的请安都免了。
吴嬷嬷在如实传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之后,还恭谨地请示道:“太皇太后特意嘱咐奴婢,务必尽奴婢全力,尽量求陛下准允。”
这一句是画龙点睛,能让皇上更加看出太皇太后放权的决心,更加看出太皇太后对他这个当朝皇帝的尊重。
从慈宁宫里的八条人命上,皇上就已经看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此时太皇太后下午才派人过来,又给足了皇上考虑的时间,皇上岂会不同意?
太皇太后的势力,自然不可能只是那死在慈宁宫的八个可怜的奴才而已。无论是在后宫里,还是在朝堂上,太皇太后的根基都相当深厚。但是太皇太后只要做出了表态,那些向来听命于太皇太后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自此,定然会为皇上做事。
所以对于太皇太后的余党,皇上不会计较。只要太皇太后有这个态度,皇上就会放心。
太皇太后此举,无疑可以成为历朝历代里后宫保身的典范,一路万般谨慎筹谋地走到今日,该争该抢时绝不手软、该放手时又绝不留恋,如此,才护得自己一世安稳。
虽然皇上在心中早有决定,但却还是仔细想了好半晌,这才颇为无奈地叹道:“好吧,既然皇祖母执意如此,朕总不能不孝地让皇祖母违背了自个儿的意愿。只是这初一十五的请安……还望嬷嬷能帮朕劝劝皇祖母,让皇祖母准了朕的请安。若是每月的请安都免了,朕不得见皇祖母凤体是否康泰,如何能放心呢?”
吴嬷嬷自然知道,别管结果如何,这话,她是必须要传的。因而一句废话也没多说,便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回禀太皇太后。”
“去吧,帮朕多劝劝皇祖母。”皇上道。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儿,略有些着急地退下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过来回话儿。一进屋,便跪地叩道:“老奴无能,恳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