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轻声道:“皇后娘娘向来聪明。”
太后笑了笑,道:“智者行远……往后日子还长,且看着吧。”
出了漪澜宫,容菀汐并未因太后的刁难而有什么不舒服的。只是在想着慈宁宫里的事儿。八个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都在她面前咽了气儿……纵然她有再沉稳的性子、再成熟的心智,也不可能只将这件事情当做看过的、普普通通的一场戏。
那是八条人命!
他们的哭声是真的、他们的挣扎也是真的。可是她就那么冷漠地、看着他们死在了她面前。
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恍似豺狼?
容菀汐一双藏在大氅里的手紧紧攥着,但觉心潮起伏,不管怎样给自己以劝说,都久久不能平静。
已是春天了,可这永巷里的风,怎么吹得比冬天的时候,还冷一些呢……
“小姐一直对太后很敬重,可是太后却这般给小姐脸色看,真是太过分了!”知秋见这一会儿永巷里没人儿,便低声道。
容菀汐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只是笑道:“无妨,只要咱们这边礼数不差就是了。宫里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较,我们无法左右,只需做好自己便罢。”
说得轻松,可她,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得自己……
知秋耸了耸肩,看了看周围高高的宫墙,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想念王府……想念王府里的屋子、想念王府里的花草,也想念卓酒。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未央宫啊……小姐说卓酒是做官儿的命,如果卓酒真的能捞到一个官儿做做,她跟着卓酒出宫去,到外面去过天高海阔的富贵日子,岂不更好?
如今小姐已经做了皇后,离她们是越来越远了。她可不要像宫里的这些可怜的宫女儿一样,一辈子做奴婢,直到老死宫中,也逃不开“奴婢”二字。
但小姐对她这样好,一想到要离开小姐,心里还是挺不舒服的。不由得扶住了容菀汐。
如果小姐永远只是将军府里的小姐,她们永远长不大,那该有多好呢!
容菀汐心里有事儿,一路只顾着往前走。忽的,看到前方拐角处冲出了一抹明黄。这一抹明黄移动的速度很快,急匆匆的。
还未及容菀汐向皇上请安呢,皇上便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着急地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母后可为难你了?”
看着他这一脸焦急的样子,再想起皇祖母说的那番话,只是一瞬间,容菀汐便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皇上见容菀汐红了眼眶,紧张得什么似的,好像只在下一刻,就要冲到慈安宫为容菀汐讨说法呢。
容菀汐不顾场合地扑进皇上怀中,紧紧抱着他……
皇上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此时哪里有心思享受美人儿的拥抱呢?只是忙侧头去看她的脸,看她是不是已经哭了出来。
却见容菀汐已经泪凝于睫,却是紧锁着,倔强地抬头看着这未央宫上空的天。这本是一个独自伤怀的场景,可她对他的紧拥,却是如此清晰。她好像很担心,担心只要一放手,他就会变成小鸟飞走了。所以才这么紧紧抱着他,仿似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菀汐……”皇上的声音不由得温柔起来,低低响在她的耳畔,“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
他还是担心她受了欺负,一次次地追问,想要得到确定的答案。
容菀汐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没有。”
“没有?”皇上却是不相信,将容菀汐的身子板正了让她站好,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母后为难你了,是不是?”
容菀汐摇摇头:“没有,真没有。”
皇上心疼地看了容菀汐半晌,又看了看慈安宫的方向。脚步动了下,但到底还是没有往前走。因为如果他去找母后,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前朝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朕从御书房出来,便紧忙打听你在哪儿,果然听说你来慈安宫给母后请安。你说你急什么呢?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务必要等朕回来,记住了吗?”皇上满心满眼的关切与心疼,可说出来的话,却只有这些。
不然还能如何呢?难道还能明着说,你不要和母后一般见识、以后她说什么你不要放在心里?最好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岂能这样添油加醋地挑拨呢。
容菀汐点点头,主动挽住皇上的手臂,笑道:“你这么忙,我们妇人间的走动,岂能再劳烦你费心呢?难不成日后我要召见哪个命妇,也要你陪着不成?我哪有那么不会说话儿、不会行事儿呢!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少惦记些吧。我都能处理好呢!”
皇上看了眼慈安宫的方向,没再说什么。
其实母后和菀汐闹成这样儿,多半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当时说了那一番重话,母后对菀汐的不满也不会这么严重。但如果当时不是如此,此时菀汐的命,可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