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周炎先出手,攻得父皇猝不及防,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所以父皇现在极需要一个先动手的由头儿。
蒹葭和敬雨办事儿都很稳妥,他们说是父皇派去的人先下的毒,那是一定没错儿的。但除了父皇那边、和他这边、以及周青山那边知道之外,还有谁能知道是父皇下的毒呢?
如果周青山在流放地中毒死了,但荒坟里却没有他的尸体,不明真相的人,先会怎么想?只怕会以为,这是周焱那边故意设的一个计吧?让周青山假死,就是为了从流放中逃脱。到时候只要父皇如此认定,以此罪来质问周焱,定然有效果。
所以,这事上,他要做的,就是最简单的一个应对——将此事告诉给父皇。最简单的,就是最有效的。
但这看起来最简单的应对,实际做起来,却也难得很呢。
要将此事告诉父皇,又不能让父皇觉得他在暗中盯着,这可相当难办。
若没有绝对稳妥的法子,不能让自己这暗中伺机而动的嫌疑绝对刨除,是万万不可行动的。
正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和可能都想着,忽听得院内一阵小跑儿。
此时宸王正坐正厅的圆桌旁,门开着,一抬眼,便能看到是卓酒匆匆跑来。
“什么事情这么慌张?本王都告诉你多少次了,行事要沉稳。你瞧瞧你自己的窝囊样儿,还不如王妃身边儿的那两个小丫头呢……”
“殿下,王妃娘娘回来了!”
宸王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卓酒喘着气儿说了这么一声儿。
“哦?”宸王猛地起身……
“咳咳……能平安回来,这是好事儿。”但随即又坐下,仍旧故作沉稳的端着呢。
刚刚教训了卓酒,可是只听了一句话,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应该是平安的”,卓酒道,“奴才特意留心了下,觉得娘娘好像没受什么伤,除了一脸风霜之外,没什么和平日不同之处。”
宸王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主子忽然变得这么淡然,弄得卓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没走。
宸王抬眼,诧异道:“本王让你退下,你没听见?”
“啊……听,听见了……”卓酒道。
说了一声儿,却仍旧没有退下的意思。
试探着问道:“殿下不去接娘娘?”
宸王仍旧是很冷淡,道:“你去让雷停和追风过来复命。至于王妃……你就当没看着她的人儿,不必管她。”
知道容菀汐平安,宸王的担忧落下了,另一种情绪又起来了。
那是在心底里,一直被他用担忧压着的——责怪和不满。
看来容菀汐的确没有自己回来的觉悟,是雷停和追风到了,她才不得已而回来。看来她还是舍不得翎王呢……
你在外头和别人旧情复燃卿卿我我,完全不在乎本王在京都城里受人耻笑,完全没想到本王在这边要承受多少压力。本王若还乐颠颠儿地将你接回来,当做什么事儿也没生,把你对翎王那近一个月的陪伴,只当做一两天,本王也太窝囊了吧?
他不是没想过大度,不是没想过,只要她肯回来、她肯不提,这事儿就算了。可是在得知她平安回来的一瞬间,他心底里本能的反应,还是让他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较真儿了。
单只是想到她陪伴翎王之时那般关切和不舍的心思,他的心里,就万般不是滋味儿。能继续保持着风度,不去质问她、不去和她吼和她吵,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让他再笑嘻嘻的去见她,他做不到。
如果不爱,或许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实际上,以他们之前的合作约定,他的反应,不理应是那样笑嘻嘻的事不关己吗?
可事到如今,他只能说,那约定,早就毁了。
在他对她动了真情的那一刻,那约定里,理应出现的种种情况,都不可能出现。
宸王觉得心烦,胡乱恐吓道:“还愣着干什么?再不滚出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原本还在原地等着宸王反悔另做吩咐的卓酒,忙不迭地应了一声儿,飞也似的跑了。
看得出来,殿下此时可是相当气恼。
只是……这气恼从何而来呢?难道是……因为近来京都城里的风言风语?
王妃在边疆留了那么久,但凡是个男人,不多想才怪。殿下一定觉得,王妃和翎王在边疆,已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了。
其实他也不相信王妃是是清白的。所以实在没法子劝说殿下,只能按着殿下的吩咐去做。
卓酒一路小跑儿迎了出来,自然无法按照他主子的吩咐,对他的另一个主子做到视而不见。所以还是规规矩矩地向容菀汐施了礼。随即便对雷停和追风道:“殿下让你们去昭贤院复命呢!快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