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母亲回到雪国,她会去做什么,自然不可能只是想要在故土上安稳生活。而只能是去……报仇。
若她知道母亲还活着,必定会去寻母亲,必定会卷入到仇恨之中。
这是她的命,她逃避不得。父债子偿、父仇子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并不是旁人好心劝说,她知道按着这劝说去做对自己有利,就能真的因此而去照做的。关乎于父母亲情的事,从来都不可能用利益去权衡。
君紫夜早知道容菀汐聪明,但听到容菀汐如此肯定,观察得如此细致,还是不免有些惊奇。
他本就不善于撒谎,这会儿被人看穿了,自然不能继续编下去。只能坦然地点点头,道:“不错,听父亲说,佳萝姑母的确还在人世。姑母跟着父亲回到紫云山之后,父亲以红莲治好了佳萝姑母身上的残毒,姑母在这儿养好了身子,便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紫云山……”
“但佳萝姑母真的不想让你去找她,不想让你卷入到这场仇恨中来”,君紫夜看了下书桌上放着的那本《雪国秘史》,道,“我听父亲说过,当初姑母以为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必死无疑的时候,的确将那些事情写下来,想要让父亲在你长大之后交给你。但后来她却后悔了。姑母留给父亲的信上……”
“除了一些对父亲的感激之言之外,特意说了,自此就当她已经死了,不要让她的女儿找到她,也不想让女儿知道那仇恨。因为父亲一直都想要细知道当时在雪国宫廷中生的事,姑母便将这本书留了下来。但却特意嘱咐,让父亲看完之后,务必烧毁。说此恨从她而止,不要再牵连任何人。”
君紫夜的目光再次落在《雪国秘史》上,略微一声叹息:“想来父亲是舍不得毁掉佳萝姑母留下的任何东西,便将这本书留了下来吧。因缘际会,还是被你看到了。”
君紫夜说的这些劝说的话,容菀汐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此时她的脑海里,只是反复回响着:“母亲没死,母亲还活着……母亲没死,母亲还活着……”
什么权当做她已经死了,什么仇恨从她而止,什么不要再牵连任何人……这怎么可能呢……
母亲还活着,她怎么可能当母亲已经死了。母亲一个人回到雪国,为了报仇,一定受了诸多苦楚,她却是在风国自在逍遥,这让她于心何安?
看到容菀汐仍旧眸光坚决,君紫夜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
“你还是打算去找令堂?”君紫夜淡淡问道。语气里,已经全然没有了劝说之意。
容菀汐点点头,自然要去找。哪怕山高路远,哪怕道阻且长。
她做梦,都想要见一见母亲的模样,都想要触摸到母亲的面颊。小时候,她渴望母亲的怀抱,她渴望叫一声“娘”。现在虽不似幼年之时那般渴望依赖母亲,却还是想要抱她一抱。
她希望,自己的怀抱,能够给疲惫的母亲以片刻的安定温暖。
“想要什么时候动身去雪国?”君紫夜的问话仍旧是淡淡的,就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好像她出去雪国,就只是去游山玩水而已。
但这淡淡的一句话,却把容菀汐给问住了。
什么时候出去雪国?若以她的心意,自然是越早越好。可是翎王这边生死未卜,京都城里风声鹤唳。她不可能放下翎王的生死不管,也不可能放下宸王的安危不顾。
她虽然心急找母亲,却也知道,这是一件极其漫长的事情。并不是她到了雪国,寻上三五日就能找到的。当然,这种可能也不是全然不存在。
一切只看缘分。
若真有机缘,或许她到达雪国没几日,就见到了母亲;若是机缘未到,或许她在那里寻找上三年五年,也寻不到母亲的踪迹。
所以即便心里很着急,容菀汐却也很清楚,这事儿急不得。而且只要稍稍理智一些,就能想到,找母亲的事情,和翎王的性命与宸王的安危比起来,是可以暂且放缓的,并不紧要之事。毕竟母亲已经独自回到雪国十余年了,不拘这三五个月、一年半载。
可心底里,却岂能如此怠慢了母亲的事?一时,理智和喧嚣着的情感碰撞拉扯着,让容菀汐的心仿似被撕成了两瓣儿,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其实父亲留有遗愿,希望我能找到佳萝姑母,并且帮助她完成复仇大计。这么多年来,紫云阁派出去的人一拨儿又一拨儿,却还是寻不见佳萝姑母的踪迹。其实我想,会不会姑母已经……故去了。”君紫夜道。
这是容菀汐最害怕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