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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口说话的人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就像是恩客在品评青楼姑娘般,一双眼睛在林素君的身上扫了一下。
林素君带的侍卫们已经把来人包围了起来,只要开口的人再有一点点异动,就会死在万箭之下。
林大丞相没有离开车厢:“何方狂徒,居然敢惊了太子妃的驾?!”
“我是使臣。”射箭之人把弓抛到了地上:“一时好奇行事鲁莽了。”他把双手举起来:“还有,我们不认识路,有没有人能引我们去驿馆?”
他的话没有歉意,反而还向马车里的林素君撇了一下嘴唇。
林大丞相见对方没有敌意,终于自马车里钻了出来:“纵是使臣,冲撞了大梁太子妃的鸾驾也是大罪。”
“来人,把他们送到驿馆,我马上就去请旨,由皇上发落你们!”他说完一挥手,就有人上前拉住了射箭之人的马头。
林素君却在那人的眼中看到了敌意,明晃晃的敌意:“我们认识?你把面纱拿下来说话,藏头露尾的不感觉让人瞧不起吗?”
射箭的人笑了笑:“面纱是不能除下来的,这是我们国家的规矩。太子妃,我的真面目,你很快就能见到。”
他说完一夹马腹自顾自的走了,没有再理会林家父女;对于什么大梁国皇帝的旨意,也没有半点的担心。
林素君气的咬牙:“这两天不管猫狗都能欺负我了,出了宫连个番邦的什么使臣,也可以如此辱我!”
林大丞相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虽然有几天不曾上朝,但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他国使臣来朝。”
“我先去进宫去瞧瞧,你先回去吧。大管家都知道的,你先和他聊一聊,不过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决定如何做。”
中午的阳光很好,晒的人很想睡一小会儿。
现在的太子就像是被太阳晒的睁不开眼睛了,歪在窗边的椅子上淡淡的问:“不是要造反,那你们来做什么?”
“孤不过是在酒楼里吃顿饭,你们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他伸个懒腰:“老三啊,你不会是被人当枪使了吧?”
汪轻侯皱着眉头:“殿下在酒楼这里等的人,此时已经落在了我们手上,您以为这事儿还能瞒的住?”
太子笑了:“孤等的人?孤在等雅郡主,你们可曾看到她?她到京城也有些时日了,做为发小孤要请她吃顿饭,嗯,在汪侯爷看来也是罪?”
“来人,给孤把汪侯爷绑了。孤等一会儿有精神了,要好好的问问他,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想要入孤的罪。”
汪轻侯刚哼一声,就听到有人登上了楼梯,他不自禁的看向三皇子:按理说,此时绝对不会有上楼才对。
上来的人是影。
他就像没有看到其它人,只对太子道:“时辰都过了,殿下。”
太子伸个懒腰:“什么时辰?”他没有确定沈小小安全时,绝不会回宫去见皇帝的。
见到皇帝,什么事情就由不得他了;现在,他可以自己做主。
影淡淡的道:“殿下还是回去看看为好,不然晚了怕是圣旨一下,殿下您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太子歪了歪头,看着影一言不发。
影走到太子身边俯身低声说了两句话,太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岂有此理,这不是欺大梁太甚嘛!”
影看着他:“怎么能说是欺负我大梁呢,让谁说那也是极有诚意的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们会无端送上大把的好处?”太子有些焦燥的转了几个圈:“我现在走不开——你没有看到他们把我围在这里了嘛。”
“你就如此回父皇吧,我怕我一出酒楼就会身首异处了。”他说完就又坐了回去。
三皇子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皇弟我只是来护驾的,皇兄您可不要误会我的意思。还有,我和汪侯爷可不是一路。”
“我只是正巧看到兵马活动,打听之下才知道皇兄在酒楼里,才不顾一切的带着人来护驾——皇兄你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啊。”
影不说的事情他是问不出来的,但是显然皇帝宣太子回去,并没有要马上废掉太子的意思,而且听上去也不像是坏事儿。
所以他马上就改了主意。
至于汪轻侯嘛,还真和他不是一路来的,不过两人目的相同才会结伴上来,并没有起冲突罢了。
林素君经过醉仙酒楼的时候,自车中看到了小金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士卒们已经离开了,但是街上的还没有多少人——她认为是太子出行净了街,所以多瞧了一眼酒楼。
不过此时她可不想见到太子,所以并没有停下车驾,反而催促车驾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行过转角,她看到了自家的铺子,心中忽然一突,便让人住了车驾;本是想叫掌柜的来回话,但是想到所问之言不能让他人听到,她最终还是下了车驾。
店内掌柜的早已经看到太子妃的车驾,此时看到太子妃行来,他自然迎上去见礼,然后不用太子妃开口他就把人引向了内室。
林素君把人都打发了出去才看向掌柜的:“人,倒底在哪里。”
“此时在两条街外。”掌柜的当然听的明白:“听着很远,实际上穿过我铺子,再穿过一个铺子就是了。”
“如果自醉仙楼穿过的,东角门出去再一转就是了。但是走正经的道路,却要费些时间。”
林素君听心头又是一跳,脸色都变的有点白了:太子抗旨的事情她知道了,本来就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太子待她根本就不好,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出头连皇帝的相召都不理会呢。
现在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太子根本不是为她出头,打一开始太子所做的只是为了找人——沈小小。
她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知道的,也不知道太子找到沈小小想要做什么;或者太子根本不知道沈小小的存在,但是太子在酒楼上,就有可能发现沈小小。
不管如何,只要太子看到沈小小,她林素君就死定了。
林家完了她不在乎,可是她自己的小命她当然在乎;此时她还有什么好想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已经生疑,就是在找沈小小了,那沈小小一定要死!
还要死的越快越好。
她再也顾不得回府了,连忙让掌柜的把人召集来;然后叫来一个店中的丫头换了她的衣服上车驾——太子妃不回林府,宫中的侍卫等人是不能离开的。
带着宫里的人去杀沈小小,林素君那就是恨不得召告天下,她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妹,且她们姐妹还轮换着做太子妃!
所以她要把宫中的人调开,然后再叫林家的人来:她现在就要悄无声息的把沈小小弄死。
然后再潜回林府换回她太子妃的装束来,再把所有知道此事的人灭口,那就天衣无缝了。
大管家赶到的时候脸色铁青:“打起来了。”
“什么?”林素君一下子没有听明白。
“那里已经打起来了,跟着她们的另外一拨人下手了,如果不是他们想要捉活的,此时怕那几个人都有死无生了。”大管家抹了一把脸:“老爷不在,太子妃您看——?”
林素君没有想到自己还是迟了一步,但是只要人死了事情就有转机,至少是来个死无对证啊。
所以她立时咬牙:“我们动手,一定要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不管是她,还是其它人,就连那些对她下手的人,都杀掉。”
沈小小被雅郡主和天哥紧紧夹在中间,而他们两人前面就是柱一和柱二了:除了沈小小外,就连雅郡主就放倒了三个人!
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人哪里来的,原来几个人商量着回客栈坐下来说话的时候,这些人就突然冒出来,不说一个字就向他们挥起了刀剑。
雅郡主的手弩很强,可是箭矢不多,所以她出手的时候不多;只在有人突破了柱一或是柱二的时,她才会抬手给人一箭。
“跟我们回去吧。”久攻不下的恶人们开口了:“你知道的,只要你回去,我们不会伤你一根汗毛的。可是再这样下去,刀剑无眼结果就很难说了。”
天哥抿了一下唇:“看来,你们是被我连累了。”
沈小小正想说话,就见七八个大汉冲了过来,对着围攻他们的人就下了狠手:因为事发突然,那些围攻沈小小的人立时就吃亏倒下了两个人。
雅郡主有些不确定:“这是,救兵?”
沈小小也不知道:“不是郡主的人,那是天哥你的人了?”
“我就只有两个人,柱一和柱二。真是救兵也和我无关,嗯,不会是来救太子妃的人吧?”他对沈小小的事情依然所知不多,所以才会这样推测。
不过很快他们三个人就达成了一致,新来的这伙人不是他们的救兵,反而是要他们命的煞星!
只要有人冲到他们三人近前,当真是命也不要的下杀手,如果不是天哥的身手不错,沈小小和雅郡主此时已经受重伤了。
后来的林家人是一心想要沈小小等人的性命,倒是先开始围攻沈小小等人的恶人们,居然几次三番的开始救人。
只不过,他们要救的人不包括沈小小和雅郡主,也不包括柱一和柱二,他们只在天哥有危险的时候出手相救,且还不顾自己的死活。
沈小小和雅郡主为此不止一次看向天哥,如果不是天哥连番相救,她们都要怀疑今天的事情是天哥安排的了一出戏了。
柱一和柱二虽然长的壮实但倒底不是铁塔,血肉之躯挡着刀剑,身上都挂了彩。
“先把女子结果了!”一声厉咤,让沈小小看过去;虽然没有发现人,但是只凭声音她就能确定来人是林素君。
她也就知道一心要想取他们性命的人是林府的人:倒是她真的连累了天哥和雅郡主,尤其是雅郡主。
本来这事儿和郡主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是现在不管是林家人还是那些恶人,谁也不会放过雅郡主了。
林素君是不放心跟过来看看,但她却不想让人看到她,哪怕她已经易装;眼见林家人就是不能得手,林素君急了才忍不住开口:另外的人可以慢慢杀,但是沈小小一定要在惊动太子前死掉。
最好是能把尸体都处理掉,至少也能把她的脸毁掉,让人再也无法指证什么,她才能真正的安全。
东宫她虽然真的不想再住了,可是和立时事败丢掉性命来比,她还是宁可进宫做这个太子妃。
如果她不是发现太子就在附近,她还想着能说服林大丞相和沈小小,能让沈小小一直代替她做太子妃。
“来了,不敢出来吗?”沈小小扬声大喊:“还是让我大声叫出你的名字,让附近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天在这里杀人灭口的人是谁?”
林素君咬牙切齿,但却不能让沈小小叫出她的名字来,所以只得自藏身之处出来:“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救你离开这里。”
太子真的知道了什么的话,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如果沈小小能傻乎乎的代替她回去,那太子就算查明真相,她林素君也已经远走高飞了。
林素君霎间就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太子还没有来,而且她不能再拖下去,只要沈小小能乖乖的跟她走——不管是留沈小小一命,还是要杀了她灭口,到时候还不是她的一句话?
沈小小看一眼占了上风的林家人,知道林素君是在威胁她;可是太熟悉林素君为人的她,是绝不可能做与虎谋皮之事的。
“住手,住手!京城重地、天子脚下,严禁打驾斗殴!你们都住手,听到没有?”有人呼喝着冲上来,飞快的把沈小小等人包围起来。
天哥长长一叹:“完了。”他说完指了一下屋顶——那里已经伏满了人,全是弓箭手。
现在,不管是沈小小等人,还是针对天哥的恶人或是林家人,大家都一样是插翅难飞。
不过,雅郡主是真的得救了,至于天哥嘛,沈小小不知道他是福是祸,但她自己却大大的不妙了。
“皇嫂?”三皇子慢悠悠的走出来,然后再看向一旁的林素君:“又一个皇嫂?!”他摸了摸下巴:“皇嫂带人杀皇嫂,这事儿怕是只有太子才能断个清楚明白了。”
他的眼中精光闪过,背起手来有那么一点志得意满:他对今天捉到的人,太满意了。
“老三,你好闲啊。”太子落在了三皇子的身边:“只是父皇还没有老呢,你如此的处心积虑,真得不怕?”
他说完看了一眼沈小小:嗯,还不错,虽然有点憔悴但是没有受伤;然后,他才看到了雅郡主,最后才扫了一眼天哥。
天哥垂下了头。自三皇子出现后,他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且还把身子缩到了柱一的身后。
太子并没有太过注意天哥,一眼扫过他便盯上了林素君:他没有想到,应该在东宫中的林素君会出现在此地。
那个他有心要为沈小小保住的秘密,居然就这样显现在大家面前:他不介意大家知道他的太子妃是沈小小,但是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让沈小小保住太子妃之位。
保不住沈小小的太子妃之位,那几乎就等于保不住沈小小的性命。
太子最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眼前的状况,可是事情偏偏就是如此;他现在所能想的就是,要如何才能摆平眼前的事情。
林素君也有点傻,在她来杀人之时,完全没有想到会和太子、沈小小站到一起:她就是为避免此事才铤而走险的。
不过霎间她就明白了过来,指着男装的沈小小道:“殿下,此乃一妖女!依仗长相和妾有几分相似,居然到处招摇撞骗。”
“早几日父亲就得知此事,让人细查之下才终于找到了她。可是妖女狡猾,殿下如果晚来一步,只怕她已经和余党逃走了。”
她要的只是保住性命,所以才会抢先开口,给沈小小扣上罪名儿,也暗示太子——现在可不是算帐、暴家丑的时候。
至于太子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只要太子因为三皇子在,不能把她和沈小小的秘密暴出来,那以后太子也就不能明目张胆的算旧帐。
其它的?眼下林素君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的,先保住性命再说吧;何况,在林素君的心中,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到的。
太子的目光闪了闪:“妖女?!”他看向沈小小,一双狭长的凤目眯起来,没有人能在他的眼中看出什么来。
沈小小看着太子心下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一些喜悦;哪怕是眼前的情形很危险,可是她的心里就是有一种愉悦:能看到太子,她心中的那些焦虑就烟消云散了。
她看一眼林素君,再扫一眼四处的士卒,抱起胸来看戏;她就是有信心,哪怕事情再危险三分,太子出现了这所有的问题就不会再是问题。
雅郡主盯了一眼林素君,又盯了一眼沈小小,然后喝林素君道:“你才是妖女!”
林素君看到雅郡主那一身的花绿,心中就已经生出无限的鄙夷,同时也想差了雅郡主的身份。
她回到京城的时候,雅郡主也不过刚到几天而;林素君又一直谋算着回林家、入宫,所关心的事情不离沈小小三个字,哪里会去注意一个郡主进了京。
当然,她知道沈小小交好了一位郡主,但她没有太过注意;郡主嘛,再交好也不过认识两天,她认为自己绝对可以应付的来。
至于这位郡主是谁,她倒是知道封号的,可是关于这位郡主的喜好等等,她要关心的事情太多,这种小事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她把雅郡主当成了沈小小的人,穿成这样的,很有可能是沈小小从前的乞丐朋友,被沈小小弄进京城,才会一下子被富贵迷了眼睛:品味?对乞丐谈品味真会笑掉人的牙齿。
“你是妖女的同伙,知道不知道她已经犯下死罪?!她可是在冒充太子妃,冒充皇亲国戚,死罪!”林素君毫不客气的指责雅郡主。
沈小小开口了:“咱们可是好姐妹,嗯,不是姐姐就是妹妹,你真不认识我?”她缓缓吐出来的话,却让林素君的脸色一变,知道她这是威胁。
在此时此地,沈小小如果把一切说出来,林素君就是死罪,林大丞相及林府一家都是死罪!
“好大的胆子。”林大丞相赶到了,在马上气喘吁吁的指着沈小小开始大骂:“你来林家认亲不成,居然还要败坏太子妃的名声。”
“只凭你长的和太子妃有几分相像,就想让世人相信你出自林家?!真是笑话了,哪怕稍一查也知道你只是一个乞丐。”
他先开口抢占先机,就是要封沈小小的口,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事情走到这一步,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其它的法子。
林素君看了一眼林大丞相带来的人,眼睛一闪:“来人,把这个妖女除掉!”不杀沈小小就会让她说的更多,那众人知道的越多。
有心人真的去查,那就算沈小小死了,那发生的一切还是会被人查出来。所以,她不能再等下去。
一面说她一面奔向太子:“殿下,殿下,你要为妾做主。”她如此做,就是怕太子和三皇子这边的人再阻止林家人动手。
她飞奔就用自己的身体,把林家人同太子、三皇子等人隔开了。
三皇子抚着下巴:“嗯,来人啊,把人都请进宫去,让父皇断一断这公案吧了。大梁自太祖建朝到现在,真真就没有出过这样的稀奇事儿。”
太子闻言目光一闪,扫过沈小小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的嘴角就弯了弯:她还真的相信自己,就不怕自己把她卖了?!
这傻姑娘也太好骗了,不看紧一点儿,好不定哪天就被旁人骗走了;还是他带在身边的好,不然她这一辈子有吃不完的亏。
想归想,他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慢:他后退两步,抬手抽出了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刀来。
抬手、掷刀,他做的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