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卿空。”他当时唤她时,她立马惊的站了起来,睡袍藏无可藏,可她还是硬往身后塞。
“给我。”复央笑着伸出手去,卿空却摇摇头,示意身后并没有什么。
“我知道了,复卿空,把睡袍给我。”她只得乖乖地递上去,那浅蓝晕染开的模样竟和她的宫主袍有几分相似,此后他便一直穿着这件睡袍,700多年的想念里,就像她从来都未离开,就像她从来都在陪他用膳,偷偷地替他洗衣服。
“就洗一次!”她看他并没有要给的意思,便再重复了一遍。
“都快是做王后的人了,还在千颜池浣衣,成何体统!”他并不打算跟她在这件事上深究。
“你一个往生的王,天天不换睡袍,还把它穿在王袍里,这就成体统了?更何况你才不是因为我洗衣服不成体统,我干的不成体统的事多了,你不都由着我!为什么就是这件袍子拿走了却一直都不肯给我?”
“我穿了700多年都没换过。”他往后退了一步,卿空拉着的袖子直接顺着她的手腕滑了下来,他往书台走去,她嫌弃的声音果然从后面响起,“700多年!咦……”她虽这么说却还是凑了过来,复央猛然回头,“你闻闻,有味道么?”
“有。”卿空故意后退一步道,靠的太近,有好闻的皂香味一飘而过,她竟有些贪恋这样的味道。
“那就再洗一件这样的袍子来换,不对,就再洗一件,这一件也不换。”他在书台下坐定,随手扔了一件黑色的睡袍给她。
“再有一件,这件就不能穿了,你身上的这件已经短那么多了!”她晃了晃手上的黑色睡袍冲他说道。
复央没有接话,700多年来,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他就是这么坐在窗台边的书台下,看着老橡树的树影发呆,起初他无数次的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时她终究会从树影里穿着一身浅蓝泼墨宫主袍出现,可是700多年里无数个那样的夜里,除了摇曳树影,掉落的枝叶,并无其它。
唯有身上那件她误打误撞洗的刚刚好的睡袍提醒自己,终有一天,他要接回她。700多年来,他若是坐上一夜,第二日便加上件王袍直接去盘旋殿上朝,这样似乎会让想念不那么蚀骨,700多年,这袍子也是该短了。
“要是哪天议事被臣子看到,又要说你的不是了。”卿空在他身后小声嘀咕道。他回头看她,她正望着黑色睡袍在发呆。
“你啊,看来是这几日在后殿被闷坏了,你何曾在乎过这些?”他握着她的手站起身来,他当然知道她在顾忌什么,语妃在多年前见他穿着浅蓝睡袍和卿空在后殿追打玩闹,那呵斥的严厉想必卿空自然记得,往生王室,连袍子的颜色都在处处彰显尊荣,更何况他如今已是央王。她即便不在乎语妃的刁难,臣子的议论,可对自己浅蓝妖花的评价多少有些在乎,在乎的不是别人对她的诋毁,而只是在乎他而已。
“是啊,后殿果然还是一样的无聊,你书阁里的书我想看的都看完了,还重复地看了好几遍。”她在他身后无聊地来回踱步。
“我倒是有件有趣的事,想不想听听?”复央干脆放下手中的书来问她。
她一副当然的模样,让复央在此刻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已经铤而走险,从派慕诀去四方国开始,这条路早已无法回头,那就再赌一把!
“往生掌管生死,妖界和凡人修仙千万年得道为生,天际神明老死或触犯天际规则被削除神级为死,往生顺应天际自然,将生死治理有度,这一直都是往生和我的责任所在,你想不想看看起死回生是何等奇妙?”复央说这些时,窗外的老橡树的叶片刚好掉落下来,就像在预示着什么一般。
“那岂不是违背了往生规则?你就忤逆了王位的职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继续问他,“是因为四方国的事么?你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了么?跟这起死回生有关?四方国上百条性命你难道都要将他们救活?你倒是顺了天际各国的意思,可你的神力和这往生子民该怎么办?”她到底心思通透,虽还不知道他具体如何做,却事先要制止了。
“这聪明的模样倒是一点没变!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这事的确和四方国有关,我必须给四方国一个交代,至于往生的臣民他们最多像你从前说的那样,说上一些重复恳求的话,这次我并不打算跟他们商量。四方国几百条性命的起死回生我未必就能成功,失败的话他们要烦的就不是我应不应该做这些,而是如何面对天际其他小国;如果成功,我也算是平定了这次四方国之事……你何时处处考虑的这么周全了?”有关天际之谴的事,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跳过了。
他之所以会用这样的办法解决,无非就是他的确忌惮天际之谴,如果天际之谴真的躲不掉,那他何不用同样违背往生生死规律的方法给四方国一个交代呢,这样总算也是维护了往生在小国之间的威望,而对他自己,既然逃不掉,就全力迎接吧。只是希望这一天会来的慢一点,慢到他有足够的时间能够享受她陪在身边的安静美好的时光,慢到他能将往生下一任王的事情安排妥当,又或者慢到他能立她为后,和她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由他们的孩子来继承这往生亿年基业。
“不是我考虑周全,是你何时竟如此不冷静理智了?央,是不是四方国之事,事态远比我想的严重,那个天际之谴到底是什么?”
复央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指了指她身后的杯子,示意她,他有些口渴。
她转身去拿,还没递给他,自己倒喝掉了一半,然后将剩下的递给他,“不管如何,这事情因我而起,起死回生,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陪你一起。”她不知道什么是天际之谴,所以说的轻巧简单,她想,大不了所有的后果她都和他一起对半扛着就好,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