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虽是出奇制胜之良策,然,新败之军不可言勇,且攻城器械未备,眼下仅有云梯而已,况乌骨城头灯火通明,城下又堆有不少的篝火,很难找到偷袭的空子,诸将为了能攻下乌骨城,早就私底下将各种可能性推演了好几番了,可却都无法找到丝毫的取巧办法,此时李大亮冷不丁地问大家伙有无信心,谁敢乱出狂言才怪了,于是乎,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无言以相对,可总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个办法,到了末了还是大将常何站了出来道:“大将军,可是太子殿下的大军到了么?”
常何这么一说,满帐的大将们全都来了精神,一道道饱含热切的眼光“刷”地便全都集中在了李大亮的身上,可惜的是希望越大,失望注定也越大,但见李大亮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大军尚在安市城下。”
“厄……”一听太子的大军还没到,常何立马就傻了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涨红着脸,还真不知该说啥才好了——乌骨城乃是夹两山崖而建,南西各有二座城门,李大亮所部从鸭绿江方向一路杀来,仅能威胁到南边的城墙,却因山势所限,根本无法翻越连绵的大山,去前后夹击,这就使得乌骨城的守军可以集中全力防守南面,以唐军此时的兵力而论,即便是攻城器械齐全,拿下乌骨城的几率也绝不会高过两成,一个不小心之下,闹不好在城下折戟沉沙也说不定,在这等情况下,别说下头的诸将了,便是身为副帅的常何自己都没半点的信心。
眼瞅着帐下诸将皆士气不高,李大亮却并未多加解释,只是笑着鼓了下手掌,喝了一声道:“抬上来!”此言一出,自有一众亲兵将一副大型沙盘抬到了大帐的中央,诸将定睛一看,自是认出了此沙盘之地形正是微缩了的乌骨城,然则却无人知晓李大亮此举的用意何在,不由地皆小声地议论了起来,一时间中军大帐内嘤嘤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
“金先生,可以开始了,请。”李大亮并没有出言干涉诸将的议论,而是笑容满面地看着默默站在一旁的金九,很是客气地吩咐了一声。
“是,在下遵命。”李大亮客气,那是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金九可不敢托大,紧赶着站了出来,恭敬地躬身应了诺,待得李大亮点头示意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沙盘前,环视了一下低声议论着的诸将,清了清嗓子,将诸将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而后指点着沙盘朗声道:“诸位将军,此沙盘便是乌骨城之地形地势,此城依山崖而建,分南西二口,南口城墙宽两百二十丈,西口宽一百七十八丈,皆分三层而设,且皆有内城墙,内外城墙间为瓮城,可屯兵数千,城中轴有跑马大道,贯通前后,另有五条横街沟通两山,左面山名麒山,高五百余丈,右面有山名麟山,高近五百丈,皆险峻不可攀者,由外而攻内,非旦夕可拔也……”
“说这些做甚,此般状况我等早已熟烂于胸,何须尔来妄言。”常何脾气急躁,耳听着金九说了老半天全都是在分析乌骨城防的坚固不可遂拔,心里头登时就是老大的不耐烦,再加上早前就看金九不怎么顺眼,此时忍不住出言打断了金九的话头。
常何此举颇为无礼,不过金九却并没有甚不满的表示,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常将军所言甚是,是某啰噪了些,受教了。”
“哼。”一见金九如此陪话,常何自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冷冷地哼了一声,便闭紧了嘴,别过头去,不去看金九的脸。
金九等了一会儿,见常何已不再开口,这才侧转回身去,指点着沙盘接着道:“诸位将军,乌骨城险峻,以外攻内,即便能下,折损必众,幸有暗道一条可通城内,出口处位于内城门附近一大宅子中,今守军新胜,其必无备矣,若得一勇将率敢死之士随金某潜入城中,由内而攻之,其城必破无疑。”
“竟有此事?”
“这如何可能?”
“不会罢,哪有这等巧事?”
……
金九话音刚落,诸将震惊之余,全都又惊又喜地嚷嚷了起来,七嘴八舌之下,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些甚子了。
李大亮一见帐内乱哄哄地嚷成了一片,不由地笑了起来,鼓了下掌,制止了众人的议论,伸手捻了捻胸前的长须,笑着道:“此事不假,前些天老夫已派了人跟着金先生走过一趟了,确实能通到城中,然,却尚有一碍难之处。”李大亮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环视了一下众将,微皱着眉头道:“此暗道狭小,骑军无法通行,能借道入城者最多一千步兵,虽说城中尚有些内应人手,然,要趁乱打开内外两道城门犹非易事,何人敢去走上一遭?”
“大将军,末将请命出击。”
“大将军,末将愿往!”
李大亮话音刚落,帐下两员大将几乎同时站了出来,一是平壤道行军总管张文干,另一人则是右骁卫将军庞孝泰。此二人皆骁勇之将,谁带兵前去都可,偏生又是同时站出来请命,倒叫李大亮一时间不好下决断了的,正迟疑不定间,却见常何闪了出来,高声道:“大将军,此战非同小可,一旦有所闪失,则必贻误战机,末将不才,愿亲自率部出击,恳请大将军恩准。”
常何脾气虽暴,可打仗却是把好手,别看年岁不小了,然则一身的武艺却没有放下,且又是全军的副帅,他自请率部前往,李大亮倒也不好出言阻拦,只不过李大亮却有些子担心常何与金九之间的配合,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开口道:“也好,常将军既是要去,切记一条,此去须听从金先生之安排,若如此,老夫便准尔前去。”
常何一心想要打这一仗,自是不会在此时出言反驳李大亮的意见,这便嘿嘿一笑道:“末将知晓事情之轻重,请大将军放心好了。”
“嗯,如此便好。”李大亮清楚常何的性子,见其下了保证,也就没再纠缠此事,豁然而起,一拍文案道:“众将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