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梓君最后赶到。补课随即开始。大学生用英语介绍自己,完了等学生反应,恨不得代替学生对自己说:“I'v oftn hard aout you(久仰大名)!”失望后开始上课,见学生不用功,说:“You ar ankr(你们是不认真的人)!”
学生不懂,他让学生查词典,说学英语就要多查生词,多用生僻词。满以为学生会叫:“原来ankr是‘做事粗糙者’的意思!我明白了!”不料学生都在暗笑,两个女生都面红耳赤。他师威道:“笑什么!”
梁梓君苦笑说:“我们不是--”
“怎么不是?你英语好还是我英语好?”大学生愠怒道。
梁梓君把词典递过去。大学生一把拿过,从后扫起,见“ankr”的释义第二条就是“做事不认真者”的解释,理直气壮地想训人,不想无意间看见第一条竟是“手淫者”的意思,一下子也面红耳赤,怨自己的大学教授只讲延伸义而不讲本义,况且那教授逢调皮学生就骂“ankr”,那大学生自己也在教授嘴下当了六年的“ankr”,才被督促出一个英语八级。
梁梓君大笑,说:“W ar not那个。”林雨翔也跟着笑。
大学生猛站起来,手抬起来想摔书而走,转念想书是他自己的,摔了心疼,便宁可不要效果,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意识到大门是公家的,弥补性地摔一下门。四个学生愣着奇怪“天之骄子”的脾气,门外是白胖高“喂喂”的挽留声。大学生故意大声说,意在让门里的人也听清楚:“我教不了这些学生,你另请高明吧。Nuts(混蛋)!我补了十分钟,给十块!”大学生伸手要钱。
“你没补完,怎么能--”白胖高为难道。
“You nuts,too!”大学生气愤地甩头即走,走之余不忘再摔一扇门。
白胖高进来,忍住火下一摞试卷说:“你们好,把老师气走了,做卷子,我再去联系!”
四人哪有做卷子的心情。两个女生对那男老师交口称赞,说喜欢这种性格叛逆的男孩子,恨那男孩脚力无限,一会儿就走得不见人影,不然要拖回来。
梁梓君重操旧业,说:“你回去有点感悟吧?”
雨翔缄口不语。
梁梓君眉飞色舞道:“告诉你吧,这种东西需要胆量,豁出去,大不了再换一个。”
一番名言真是至理得一塌糊涂,林雨翔心头的阴云顿时被拨开。
“噢,原来是这样!来来来,你帮我看看,我这情诗写得怎么样?”雨翔从书包里翻出一张饱经沧桑的纸。那纸古色古香,考古学家看了会流口水。
梁梓君接过古物,细看一遍,大力赞叹,说:“好,好,好诗!有味道!有味道!”说着巴不得吃掉。
林雨翔开心地低头赧笑。
梁梓君:“你的文才还不错--我--我差点当你文盲了。这样的诗一定会打动人的!兄弟,你大有前途,怎么不送出去呢?”
“我--还没有想好。”
“你这个白痴,告诉你,这东西一定会打动那个的!你不信算了!只是,你的纸好像太--太古老了吧!”
“我只有--”
“没关系,我有!你记着,随身必带信纸!要淡雅,不要太土!像我这张--”梁梓君抽出他的信纸,一袭天蓝,背景是海。梁梓君说这种信纸不用写字,光寄一张就会十拿九稳地泡定。
林雨翔感激得无法言语,所以索性连谢也免了。他照梁梓君说的誊写一遍。林雨翔的“书法”像脏孩子,平时其貌不扬,但打扫一下,还是领得出门的。以前软绵绵的似乎快要打瞌睡的字,今天都接受了重要任务,好比美国军队听到有仗可打,都振奋不已。
林雨翔见自己的字一扫颓靡,也满心喜欢。誊完一遍,回罗天诚的“裸体字”,不过尔尔!
梁梓君看过,又夸林雨翔的字有人样,然后猛把信纸一撕为二。林雨翔挽救已晚,以为是梁梓君嫉妒,无奈地说:“你--你这又是--”
梁梓君又拿出透明胶,小心地把信纸补好,说:“我教给你吧,你这样,人家女孩子可以看出,你是经过再三考虑的,撕了信又补上寄出去,而不是那种冲动地见一个爱一个的,这样可以显示你用情的深、内心的矛盾、性格的稳重,懂不?”
林雨翔佩服得又无法言语,把信装入信封,怕泄露机密,没写姓名。
这天八点就下了课。梁梓君约林雨翔去舞厅。雨翔是舞盲,不敢去献丑,撒个谎推辞掉,躲在街角写地址和贴邮票,趁勇气开放的时候,寄掉再说,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处理。
这一夜无梦,睡眠安稳得仿佛航行在被麦哲伦冠名时的太平洋上。一早准时上岸,这一觉睡得舒服得了无牵挂,昨夜的事似乎变得模糊不真切,像在梦里。
彻底想起来时惊得一身冷汗,直拍脑袋,后悔怎么把信给寄了。上课时心思涣散,全在担心那信下场如何。他料想中国邮政事业快不到哪里去,但他低估了,中午去门卫间时见到他的信笔直地躺在Susan班级的信箱里,他又打不开,心里干着急,两眼瞪着那信百感交集,一副探狱时的表情。
无奈探狱是允许的--只可以看看那信的样子,饱眼馋,要把信保释或劫狱出去要么须待时日要么断无可能。雨翔和那信咫尺天涯,痛苦不堪。
吃完中饭匆忙赶回门卫间探望,见那信已刑满释放,林雨翔面对空荡荡的信箱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叫“怎么办,怎么办”!
林雨翔垂头丧气地走到Susan的教室门口时,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头垂得恨不能嵌到胸腔里。寒冬里只感觉身上滚烫,刺麻了皮肤。
下午的课林雨翔心里反而平静了,想事已如此,自己也无能为力。好比罪已犯下,要杀要剐便是法官的事,他的使命至此而终。
那天下午雨翔和Susan再没见到,这也好,省心省事。这晚睡得也香,明天星期日,可以休息。严寒里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睡懒觉,雨翔就一觉睡到近中午。在被窝里什么都不想,倦得枕头上沾满口水,略微清醒,和他表哥一样,就有佳句来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摊口水向东流。自娱了几遍,还原了“一江春水向东流”,突奇想,何不沿着日落桥下的河水一直走,看会走到哪去。
天时地利人和,林父去采访了,林母的去向自然毋庸赘述。打点行装,换上旅游鞋。到了河边,是泥土的芳香。冬游不比春游,可以“春风拂面”,冬风绝对没有拂面的义务,冬风只负责逼人后退。雨翔抛掉了大叠试卷换取的郊游不过一个小时,但却轻松不少。回到家里再做卷子的效果也胜过服用再多的补品。
周一上课像又掉在俗人市侩里,昏昏沉沉地想睡。沈溪儿兴冲冲进来,说:“林雨翔,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你猜!”
“不知道。”
“叫你猜!”沈溪儿命令。
“我没空,我要睡觉了!”林雨翔一摆手,埋头下去睡觉。
“是Susan的信!”
“什么!”林雨翔惊得连几秒钟前惦记着的睡觉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