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出,朝臣们都很震惊。
毕竟是一国之国师,地位非同凡响,大家根本不能理解,为何会舍弃这样的尊荣?但是,佛门子弟,向来淡泊名利,加上叶伽此人向来古古板板,不通人情世故,现在请辞倒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新的国师人选,还在讨论之中。
彼时,洛阳佛教盛行,名寺云集,北武当的历史地位已经随着叶伽的请辞而逐渐地消退了,自然有许多大有声望的僧侣,竭尽全力,争夺此位。
佛门之中,其实也并非是清净地。
僧侣们真要争夺起来,也是花样百出。
这事并非拓跋宏告诉冯妙莲的,是她去瑶光寺的时候听说的。
国师辞职,天下的大新闻,八卦如长了翅膀一般,漫天的飞翔。
拓跋宏并未在她面前提起一个字,甚至连闲谈的时候都不曾。事实上,她们夫妻这么久以来,根本就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似的——尽管这个人曾经是他们最好的朋友,是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所有人都避免提及他。
冯妙莲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什么话都没有说。
叶伽!
某一个时刻,她心底几乎没有任何的颤动——哦,叶伽!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他离去很久很久了。久得她几乎想不起他的面容。就好像过去的一切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但是,清醒的时候,心底一阵生生的疼痛。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疼痛。就如她知道他会辞职一样,迟早的事情。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和这洛阳断绝一切的关系了——生生世世,脚步也不会再踏入洛阳半步。
尤其是在她做了皇后之后!
他不愿意再和她见面!
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想再和她见面了。这对二人来说,本来才是最好的结局。为此,他宁愿浪迹天涯,从此,去到没有任何人认识他的地方。
本来,这世界上认识他的人就不多,如今,又少了好几个。
她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北武当的那些心情——天高云淡,山高路远,昔日的繁华早已不复存在,只有空荡荡的几座孤独的庙宇——
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晨钟暮鼓,朝朝暮暮,这样的孤独和寂寞,佛祖的佛经可能彻底抚慰??
就不曾泪流满面过?
而且,是自己!
是自己把他从那样原本静如死水的生活中生生地诱拐——诱拐之后,又抛弃,不闻不理。
她想,自己会遭报应的。
总有一天,要遭到极其可怕的惩罚。
但是,此时此刻,她如此虔诚——自私得可耻的虔诚——因为她的肚子开始隐隐做疼,就如她自私到无耻的去瑶光寺的祷告——但愿诸天神佛,保佑自己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母亲就算千错万错,但是这个孩子,它一点错都没有,不是么??
不止因为它是他拓跋宏的孩子——更是她冯妙莲的孩子!
是一个曾经绝望到极点的女人唯一的指望——她如此迫切地希望做母亲,至少,体会一下做母亲的心情和激动……
就这一点要求,难道很过分么?
冯妙莲悄然转身擦掉了眼泪,然后,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朝堂上连续多日都很安静。
后宫遣散的举动也没有太大的动静了,虽然说宫女们离去不少,但大量的妃嫔都还没有被遣散出去。
大臣们已经私下里准备了一万条理由准备驳倒皇帝废黜后宫的提议。可是,自那之后,拓跋宏居然再也不提此事了,甚至有好事者去刺探的时候,他也只是说,这事马虎不得,不能轻率妄动。
看来,皇帝大人是屈服了。
大臣们松一口气,暗地里互相知会庆贺,就说嘛,堂堂皇帝,老婆越多越好,没道理削减的,不是么。
这一次早朝之后,拓跋宏留下了十几名大臣,有汉臣,也有鲜卑人,人数基本上是四六开。自从上一次皇帝大人因为东阳王出言不逊有冒犯冯太后的嫌疑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召集众人。
东阳王和咸阳王本是惴惴不安,可是却惊奇地看到原本该怒意满面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他们很快现,陛下这些天心情很好。
不是一般化的好,而是好得不得了。他到底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了,竟然激动成这样?一夜之间,竟然精神振奋,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今日找大家来,是商议一件紧急事情。”
说是紧急事情,但语气却轻描淡写,就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好不好一般。众人意识到不太好了,因为这个皇帝就是这样,真遇到什么大事情了,他反而平心静气,绝不会歇斯底里,越是这样说话,越是这件事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