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诶!你不要打我,不要拧我耳朵!”这中气足的,以后绝对是唱戏的料。
“你这死孩子,我生的打两下还要你准许?”
无奈张小胖哭声实在凄厉之极,张老娘不由软了声半蹲下来问道:
“傻小子,出什么事了?”
张小胖一抽一噎的说了刚刚的事情,张老娘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背:
“你居然把你娘和那个疯婆子比?你再哭?再哭我就把你扔到她家给他做儿子,你去给疯狗蛋做哥哥,以后改名叫疯大牛!”
张小胖当即噤声,惊恐的看着门外,疯狗蛋一脸落寞的看着这里,张小胖眼里满是抗拒:他才不要一个话都说不清楚,耳朵背后还会冒血的弟弟!
张老娘也看过去,然后无情的把木板门一合,啪的一声,狗蛋缩了缩脖子,不多的社会经历告诉他,这动作是嫌弃的意思。
这种脏兮兮的小鬼狗都嫌,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狗蛋的日子就在每天被砸石头被编歌骂中过下去,感谢那些朗朗上口的童谣,小狗蛋能学会说话都靠它们。
在挨饿挨打是家常便饭的日子里,稍有了一些不同就像异军突起一样醒目。这日疯狗蛋的疯老娘突然拿出了藏着的水粉胭脂,对着缺牙似的铜镜仔细打扮起来。
她本来就生得好,这一打扮更像淋了水的桃花沾了露的牡丹,艳丽不可方物。小狗蛋愣愣的看着她,居然忘记了白天要赶紧出门,省的惹她心烦又要挨揍,却发现他状似吃错药的母亲居然蹲下来和他平视,和颜悦色对他笑,洁白纤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狗蛋倏地闭眼,等着头皮撕裂的扯痛——居然没有?
狗蛋如梦似幻的睁开眼,他娘笑得温柔,一点一点把他乱糟糟脏兮兮呃头发拢顺了,甚至还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闻着那从箱底拽出来顺带着的霉土味,狗蛋又是酸又是苦——他娘这是打算把他卖了。
他娘才没经历管他心里这些小酸苦,兀自哼着小曲在屋里转悠,换上一袭粉色的长裙,竟真有几分脱俗飘逸,不食烟火的气息。她换完衣服拽过狗蛋,认真叮嘱道:
“待会来的人,你乖乖叫爹,听到没有!爹开心了,好接咱娘俩回家去,你就可以天天有新衣服天天有好吃的,惹你爹不开心了,娘就扒了你的皮!”她第一次在狗蛋面前自称娘,却恐吓他说要扒了他的皮。
狗蛋一点不觉得她在危言耸听,在他眼里他娘压根不会这项高级的技能。所以他惶恐的点头,大气都不敢吭一下。
爹这种生物就是在故事里都没出现过两次,尽管故事是张小胖和王大胖口口相传的,但已经是疯狗蛋能接触到最可信的信息源了。所以对这个似乎很容易就被惹不高兴的“爹”,疯狗蛋表示茫然而惶恐。
那天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虽然那个男人不过坐了一辆朴素的马车,带了一个粗使仆役,但周身那贵气就是整个村子乃至整个镇子的人都没见过的。
他玄色的披风在阳光里似乎折射着乌金,那料子,啧啧,绝对不是一般大户人家用得上的!人们躲得老远对他评头论足,似乎能猜出他衣摆的布料都是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那家小姐果然来头不小......村民们交头接耳着,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一直把人家称为女疯子这件事。
小狗蛋做梦都没想到平时打他打的那么凶猛的母亲居然有这样温柔如水的一面,那柔声细语的模样,让小狗蛋浑身都软了还能再起一身鸡皮疙瘩。但他明显还惦记着如果惹这男人不开心了,他娘又会变回原样,生扒了他的皮。胆小的心脏急速跳着鼓充勇气,他在脑子里默默排练了十来遍,终于壮着胆子走上去,憋足了气大声道:
“爹....”我是狗蛋....最后几个字细若蚊蝇。
狗蛋没看清男人的脸,只觉得他的眼神很冷很冰,白的像冰玉一样的肤色,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狗蛋恍惚觉得这种表情就叫威严。
见男人没有反应,他娘尴尬的笑了下,勾着男人的手肘往里面走,修长的腿生生把狗蛋挤到一边,她娇笑着:
“走了很久了吧,我已经煮好茶,是您最喜欢的雨前龙井。”
“这地方你还能找到好茶?”男人的声音也冷,连带着的笑意都像讽刺,或者本来就是讽刺。
狗蛋和仆役呆在门口,狗蛋坐在门槛上抱着腿,仆役就像一尊石像一样站的笔直,他小心地不把视线放在这个一看就凶巴巴的男人身上,靠着门框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然后他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的喘息声,他娘用一种格外奇怪的声音嗔道:
“奴家给您写了这么多信,您连回个字都懒得,让奴家好等。”
小狗蛋本能的觉得冷,不着痕迹搓了搓胳膊,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看站的僵直的仆役——或许冷只是他的错觉?
“那是...啊...那是咱儿子...我给他起名...啊嗯...叫言堂...嗯...”他娘突然发出一个高亢的声音,狗蛋却傻了一般不作反应。
“.....你不是说,要整个朝堂变成你的一言堂吗,我想盼个好兆头....”
男人似乎哼了一声,狗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朵的问题,他听见男人夹着不屑的声音:
“就他?”然后屋内又是一番*声。
狗蛋愣愣的坐着,突然喜从心来——他是有名字的,他叫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