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孤临如一滴重墨,将鲜红的画面重重染黑。花深深黯然放下盖头,没有说话。夏孤临的杀气倒是让破阵乐精神一振。他笑道:“新郎终于到了?耽搁了这么久,居然连新郎装都没换上?”
这时说话真是找死。玫瑰梅对破阵乐怒目而视。破阵乐对青玉案做过什么,夏孤临想必早已知道。如今见了夏孤临,破阵乐非但不躲着,反而还要出言挑衅,活腻了么?
破阵乐不知死活得,轻佻得看着夏孤临。夏孤临回以冷漠的眼神。要知道,实力并不是决定一场战斗的最终因素,强者固然可怕,疯子比强者可怕。没有心的人,最为可怕。
夏孤临只短短看了破阵乐一眼。现在他的心思,没人能看透。他淡淡道:“我们走吧。”
他踏入法阵之中,忽然抬起头,望着魔界上空风云变幻的天空,如同那天空上会诞生出一座崭新的城池般专注。风云的阴影却无法投入他的眸中,因为他的眼中,已经空无一物。
花深深一路只是沉默。直到透过面前的红纱,依稀辨认出那片开始泛黄的苍翠,她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黛花山。她扶着玫瑰梅的手,小心翼翼跟在夏孤临右侧不远不近的地方,走近了黛花居的竹篱门。熟悉的草木清香令她心中有种心酸的快乐。记得这里,是她第一次吻夏孤临的地方。她吻得很专注,很用力,仿佛要将毕生的爱用这一个吻来倾诉。
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吻了。
她嘲笑着自己,跟夏孤临走进竹屋内,命玫瑰梅在门口把守。玫瑰梅仍像昨晚那样,拄着狼牙棒站在门口。待屋内脚步声消失,她方抬头去看天空。
怎么人界的天空也是如此混沌。过了卯时,太阳还没出来。今天,是阴天么?
同一时间。武府小客厅。
“什么?大哥他回人界了?”黎辰太过激动,将满盏的茶盏往几上一拍。武陵春倒是安静异常。他一手捧着茶盏,另一只手捏着盏盖轻拨着浮于水面的茶叶。冷冰正色道:“是南歌先生传回来的消息,那还能有错。”
“那南歌先生呢?”话梅问。她抬头看着冷冰,提着茶壶的手悬在空中。茶水从半倾斜的壶嘴中漏出,一滴一滴落入已斟满的茶碗里。
“南歌先生倒是还在魔界。来人界的,只有大哥,花深深,和玫瑰梅。大哥和花深深将在黛花居成婚,而随行护卫只有玫瑰梅一人。”
是么……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不敢相信。这番情景,愚蠢得就像魔尊亲手把夏孤临送还给六公子一样!魔尊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难道又是陷阱?可即便是陷阱又怎样,冷冰他们明明知道夏孤临就在黛花山,绝不可能不去劫他!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就去黛花山!”
“慢着。”
已经站起身来的冷冰被武陵春拉住。武陵春道:“冷冰,你难道忘了魔尊与大哥的约定么?如果婚事被破坏,猎魂将怎样,苍生又将怎样?”
“切……”冷冰只得忿然坐下。众人都又黯然,武陵春心里又是别一番思量。他想着那日南阳春对他说过的话,夏孤临真的会甘于归顺魔尊,心如死灰度完残生么?他不会。但如果不是那样,他又会怎么做?是曲意逢迎,在魔尊手下韬光养晦,待实力增进之后,再一举灭杀魔尊么?
确实有这种可能。魔尊虽招夏孤临为婿,但不可能对他全无设防。既如此,夏孤临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反败为胜?
武陵春实猜不中夏孤临的心思。但他有种预感,或许那天,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遥远。
武陵春捧着茶,却在茶水中瞧见了冷冰郁郁不乐的脸。什么时候,她竟又站到武陵春身前来了。武陵春抬头道:“怎么了?”
“我心里烦闷,想去青玉姐姐的地方呆一天。春哥要不要派个人跟着我?”
武陵春很快明白了冷冰的意思。若是冷冰一个人出了武府,她是真的去了缀锦绣庄,还是半道上就折去了黛花山,谁又知道。但派个人跟着也未必济事。丫头小厮之类,带一百个都不够冷冰甩的;黎辰跟去,多半会跟着冷冰一起胡闹;若是自己同去……那更是算了。自从那日吵过之后,冷冰对武陵春说话都一直客客气气,不自然得紧。两个人还是不要独处的好。
“不必。冷冰自去便是。”
冷冰一言不转身而去。她自然不能胡闹,也不想胡闹。她已经没有任何莽撞行事的资本,六公子还剩多少英明可供她去挥霍?她独自径直去了缀锦绣庄。刚刚辰时,还未有客人来庄里订货,小丫头们大约也是摸清了这点,各自懒觉。冷冰没有惊扰她们,悄然进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