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这句话的时候,贺景深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钱云起的肩上,微微用力,捏着他的肩骨。
钱云起直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双手,问:“说吧,你什么意思?是要我聘用他呢?还是拒绝他?”
“你们医院什么部门最忙?”
贺景深似乎并不排斥自己说叶无双是他老婆,难道……
叶无双在十五岁的时候也曾坚定地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除了裴弈城,不嫁别人。
作为贺景深的手下,他向来不敢八卦自家老板的感情,之前贺景深和姑苏静书在一起,他从不多问多想什么。
后来,他以为,只要自己如爷爷所愿,娶了姑苏静书,爷爷也会打消那个念头。
姑苏静书继续说道:“我说过的,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为难,我愿意成全你。”
“我没事的,你不用再管我,也不用再管我们家,你要听爷爷的话,你一定很累了吧,好好休息,等有精神了就回意大利去陪她吧,我、我没事……”
叶无双觉得自己快要被自己逼疯了!
“她不用我找。”
“你……”
“贺总,少奶奶回来了!”
钱云起嘿嘿笑了两声,“没有。”
离了,他和他的姑苏静书去过,而自己……
贺景深眼神瞥了过去,脸上尽是嫌弃,“你很想聘用他是吧?”
贺景深一抬眼,看他又恢复了刚来时的那副样子,冷嗤了一声,“专门跑我这来,不是来看我生气的吧?”
而叶无双此时正在浴室,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喊了一声:“阿城,你走了吗?”
她没再说什么,看了看门口的人,默默地转身退回了房间,合上了门,然后就蹲在了地上。
贺景深眉头紧皱,“爷爷,静书没有演戏,我了解她。”
果然是适合做戏,贺景深出现前后的表现,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他觉得,自家老板似乎对这个明着爱理不理的少奶奶动心了。
两个声音吵得不可开交,各说个有理,贺景深头痛欲裂,正要转身走人,606的房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没有你笑得这么恶心作死啊!
有人说过,女人的一生,一定会遇到一个非他不嫁的男人,但最后,真正如愿嫁了的,其实没几个。
门打开走廊的灯就会亮,裴弈城自然也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贺景深,先是一愣,接着就笑了起来。
景脸来头又。他挑眉,一脸的无所谓加讽刺,“我就是来看看你多寂寞难耐多淫.荡,很好,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景深,她在对你演戏。”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平常那么睿智的人,怎么一碰到这个女人就鬼迷心窍了呢?脑子哪里去了?!
老爷子握了握拳头,紧接着骤然拍案,“派人跟着她?景深,你告诉爷爷,你到底是派人跟着保护无双,还是限制她的自由?!”
老爷子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子,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孙子了——
叶无双想想也是,就艰难地开始往天花板上面爬,‘服务员’在下面帮着。
姑苏静书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地乖巧,他说什么她都听,再也没有了嚣张跋扈,唯独留下的就是委屈。
钱云起不禁又起了调戏的心,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说:“又没女人,对着我做这样的动作不合适吧?”
“那如果我要上厕所,你们也跟着我?!”
她上去之后,下面的那个很快就上来了,但是并没有把她的手机和行李带上来,见她一直诧异地盯着自己,‘服务员’拍了拍手,无所谓道:“到时候回国了叫裴弈城给你买就是了!”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裴弈城是什么时候开的门,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如遭雷击,石化了一般。
“你找死是不是?”
并且,嫁了还能幸福的,就更少了。
“老爷!”陈管家惊呼了一声。
虽然心里已经愤怒得像是有把火在烧,但是她告诉自己,现在必须忍住,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唐仑只好低着头,死死憋住自己笑。
唐仑跟了自己多年,做事极有分寸,想必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把事情拖到现在才说。
忍下那些你从前一触即发的情绪,接受那些你从前宁死不屈的悲哀。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是需要准备的,那也就是自己的心情了。
烟头温度很高,身上的裤子很快就被烫了个洞。
“你先上去,我会帮你递上来的,快点,时间太长外面的人会怀疑的!”
贺景深显然是被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他的神情已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切。
怎么办?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动贺景深的女人!
门口除了刚刚站着的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外,还多了一个酒店的服务员。
唐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惊呆了!
紧接着,又冒出另外一个声音来:怎么没关系!就算不爱不在乎,至少现在她还是你贺景深名义上的老婆,你想戴绿帽子?!
叶无双一觉睡醒还在直升机上,许是因为紧绷得太久,忽然放松下来,整个人就显得特别特别地疲惫不堪。
——
姑苏静书愣了愣,而后才觉察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明显,脑子运转,终于想到了一个对策——
服务员推着餐车慢慢地进来,她随后关了门,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其实心跳已经飞快飞快。
姑苏静书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倘若贺景深再不是贺家的人,那么贺家所有的财产都将和他没有任何一点的关系!
低着头,正无奈地笑着自嘲自己,冷不丁走进来一个人,对她说:“叶小姐,马上就到了,你准备一下。”
只是,似乎没能给她带去快乐,反而让她母亲也陷入了这个局里。
老爷子下了最后的通牒,一切如贺景深刚刚所想的一样——
如果是在最初,他相信自己可能会因为一时冲动,又或者是真的爱到深处,会不顾一切,会选择姑苏静书。
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这样温柔的,待她如珍宝一般。
老爷子眼中忽然光芒大盛,缓缓地站了起来。
门铃声第一遍响起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听到,直到第二遍、第三遍响起,她才有些茫然地起身,开了门。
“你了解她?”老子子一声冷哼,“这个世上最不了解她的人就是你!蠢货!”
她的话音落下,眼眶就跟着红了起来,一副欲诉还泣的样子着实可怜。
这是——自己不用以死谢罪了么?
贺景深当时正在抽烟,闻言一愣,手里的烟竟然滑了下去,掉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贺景深知道这家伙油嘴滑舌惯了,就算是对着自己也还是这副德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她?”钱云起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对面的人又要动气,立马灵光一闪,“你老婆?她不是在意大利?”
管她是自愿还是被迫和别的男人呆在一起,管她现在和睡在一起,管她和别人在做着什么,和你贺景深有什么关系?
此时已经是半夜,电梯也很空,他一个人很快就到了六楼,走出电梯往左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606,房门紧闭,里头很安静,站在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
贺大总裁二话不说直接抄起一个文件夹就招呼了过来,好在钱云起也是身手利索的人,堪堪避开了,但故意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但此刻,贺景深没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他很累,而且心里很烦躁,他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些事情都理清楚。
“行!”他挑眉,吊儿郎当的样子丝毫不愧对‘情场浪子’的称号,“但是你在这里对我生气不去找你老婆,你觉得合适吗?”
一想到这里,姑苏静书立刻就松开了贺景深的手。
贺景深根本没准备隐瞒自己的目的,对上了老爷子的视线,缓声说:“爷爷,我不知道这件事她有没有参与进来,但是我希望你能就此收手。”
“你这是自己不爽了要全世界的人都让你出气啊?”
但是一旁的老爷子无动于衷,甚至看着这一幕的眼神都是冷漠、毫无温度的。
可是现实中这一招是没有用的,门口站着的人为难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少奶奶,贺总吩咐我们,如果你要外出,我们必须跟着你,寸步不离。”
姑苏静书在谁的面前都可能露出真面目,唯独在贺景深面前,她时时刻刻都在伪装,所以贺景深看到的,是最假的姑苏静书!
“你是谁?你是中国人吗?”
贺景深在姑苏静书的肩上拍了拍,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坐到一边去。
叶无双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她打开房门,果然不出所料,贺景深派了人在门口守着自己,一看到她就问:“少奶奶,你要去哪里?”
叶无双其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一夜没睡,心事重重,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
叶无双心中渐暖,可脑子却完全不受控制,想起了贺景深,想起了他那未遂的一巴掌。
裴弈城的心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迅速在蔓延,他极力压住,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笑,抬手摸了摸叶无双的脸,声音温柔似水:“一切都没事了,不要怕。”
可是、可是……
两个男人听到声响,一个抬头,一个转头,同时都看了过来。
阿、城……
“我接到消息,少奶奶是被人用直升机接回来的,下午到的,现在就和那个裴弈城在一起。”唐仑说完捏了把汗,果然——
“贺景深……”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只叫了他的名字就再也说不下去,喉咙发痛得厉害。
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贺景深没料到他其实是在偷偷八卦他,还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内情,就问:“你有线索?”
要么,选爷爷,不再去管姑苏家的处境,眼睁睁看着贺家彻底整垮姑苏家。
裴弈城眼神一暗,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两个男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彼此看着对方,眼中各有深意。
裴弈城看了看两人的脸色,率先有了动作,大步走到叶无双身边,上下看了看她,皱眉,说是责怪不如更确切地说是心疼:“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快到屋里去。”
随着直升机落地,舱门打开,她被扶着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少年。
“是么?”办公桌后面的人阴阳怪气地笑着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了钱云起面前:“遗憾终身?嗯?”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路上小心,他在国内等着你。”
裴弈城一挑眉,也笑,笑得那样满足,那样刺眼,“不知道你会来,要是知道的话就叫你带一下了。”
贺景深背脊一僵,回头看了她一眼。
贺家大少爷面不改色,甚至是语气十分诚恳地说:“谢谢夸奖。”
因为,自己已有婚姻。
贺景深心中充满了无奈,语气恳求:“爷爷,我不想和你作对,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敬你爱你。”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帮不了他们家了,更甚至,他可能会变得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自己和他在一起,生活不会更好,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叶无双屏住呼吸感受自己的心跳,虽然有些加快,但和十五岁比起来,已经相差甚远了。
贺景深更加不忍心,更加心疼,抱着她,回头看老爷子,“爷爷——”
之前贺景深认为,只要自己和姑苏静书结婚了,那么爷爷也就会打消一直以来的念头。
可是今时今日,他却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钱云起一笑,“这是真被惹毛了啊?可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敢惹你贺大总裁啊!他是给自己找好墓地了?”
开门的人是裴弈城,并且,他的身上穿着睡袍,松松垮垮,一看就是刚刚着急套上去的。
“放心吧,我和外面的不是一伙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随后,她便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顶层的楼梯口。
一旁的唐仑反应也很快,但是看了自家老板一眼,他并没有要自己去拦下姑苏小姐的意思,所以唐仑也就站着没动了。
离开酒店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所以现在想联系谁,也联系不上了。
“气度能当饭吃?”某人冷笑,也双手环胸靠在大班椅上。
做这个男人的敌人,是悲哀,也是幸运。
果然,静默了几秒之后,一个烟灰缸直直地朝着他飞了过来。
话音落下,她再不说什么,只是深深、深深地看了贺景深一眼,然后就转身跑开了,动作那样地快。
某人白了他一眼,“什么部门最忙,你就安排他到什么部门,他身边的助手,一定要你亲自挑选派过去,明白吗?”
多年前他在操场上背着她迎风奔跑,风声里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娶你。
他没出声,贺景深亦是没有出声。
贺景深从老爷子的脸上收回视线,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是的,她应该收拾一下自己的心情,以便在见到裴弈城的时候,可以稍稍地平静一些。
老爷子摆摆手,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贺景深眯了眯寒眸,声音低低的,却从中透着一股子让人无从抵抗的狠劲:“谁带她走,我就让谁送她回来。”
“对啊!”钱云起还真敢附和,“撇开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不说,他的医术真是一绝,这样的人才如果擦肩而过,我绝对会遗憾终身的!”
“我靠!阴险小人!”钱云起自然也非一般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贺景深话里的意思,大呼他心机深重。
“爷爷。”贺景深走到老爷子面前,恭敬地叫了一声。
唐仑长长地呼了口气,接着又忍不住摇头。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懒洋洋地问:“不是叫你在意大利好好陪无双玩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无双呢?”
有哪个女人可以忍受自己的男人在自家有难的时候冷眼旁观?而凶手还是他爷爷?
姑苏静书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摇,慢慢地站了起来,整个人脸色惨白,抽噎着叫他的名字:“景深——”
唐仑跟在他身后离开,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老爷子的视线里。
陈管家从楼上下来,走近老爷子身边,仔细盯着看了许久,才发觉老爷子竟然眼角有泪花。
钱云起挑了挑眉,表示默认。
叶无双这个时候哪里还会动,脚下像灌了铅一样。
到了别的男人这里,就一口一个阿城了,还真是亲密啊!
叶无双站在下面惊呆了,看着她跳上跳下,最后对她说:“快,上去!”
然而,很快地钱云起又发现了一点猫腻——
贺景深低头看了烟,捡起烟头捏了捏,声音愈发清醒:“什么时候的事?”
“知道了。”唐仑走的时候肩头都是一颤一颤的,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打死她都不会想到,贺景深这个时候会在这里,就在门口,而且——门是开着的!
无双是那样善良的人,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是断然不会答应自己这次的意大利之行的。
贺景深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人,摸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静书……”
但是贺景深就像是着魔了似的,“爷爷,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只要,你还愿意来我身边。
可是自己错了,不论是自己有没有和姑苏静书在一起,爷爷最终还是会对姑苏家下手的。
刚刚还一脸怒气的人,此刻赫然换上了一副深沉的模样,让人捉摸不透,也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好累好累,她需要休息,需要沉沉地大睡一场……
一直以来,虽然表面上爷爷和姑苏静书处得很好,但是他一直都知道,爷爷对姑苏家一直都虎视眈眈,时刻都有可能动手。
叶无双不是没见识过他说话有多伤人,可是能让她瞬间痛得差点晕倒的,这还是第一次。
贺景深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看看她又看看她身边的裴弈城,耸肩:“放心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的,你们继续。”
他说完要转身,却忽然又回头说:“不用去买套了,要是中招了,不就如你们所愿了?你叶无双——巴不得我头上的绿帽子再大一点,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