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六宫散出去,和敬对永璂说的那番话,也传遍了紫禁城上下,比不得圆明园里接秀山房像世外桃源般隐居一隅,翊坤宫就在西六宫中间,妃嫔们就围着皇后居住,而今翊坤宫又没了花荣主持一切,这样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后跟前,而很快又有人传话出来,说十二阿哥回到翊坤宫后,对着母亲哭泣,说自己是嫡皇子但不被人放在眼里,那些人连皇额娘都不放在眼里。
虽说事情的起因是和敬的一句话,但这的确又是宫里长久以来就有的事,只不过其他人从前不敢在明面上对皇后不敬,可十几年来,多少人在心里都没把她当回事,这种心思在心里待久了,已经挑唆可就藏不住了。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昔日皇太后为了支持富察皇后,不惜将孱弱的高贵妃逼得抑郁而终,高贵妃本是老实懦弱之人,即便如此也容不得。但现在,令贵妃与皇后几乎平起平坐,且令贵妃有本事有手腕,更重要的是帝王恩宠经久不衰,但太后对令贵妃的打压,纯粹出于私怨,对于皇后无半点助益。好些人都只知令贵妃不知有皇后,什么事都跳开中宫,先考虑延禧宫。
现在把话说开了,和敬一句不知翊坤宫也是中宫,顿时叫宫里宫外的人,都等着看热闹。
养心殿里,红颜和太后先后派人传话来,太后态度强硬,要弘历为中宫正名,红颜却是温和的话语,说她会尽力安抚皇后并劝说和敬,女儿才回来第一天,就惹出这样的麻烦,吴总管见皇帝愁眉不散,悄声道:“万岁爷,奴才说句话,您看合适不合适?公主的脾气,打小儿就是这样,要公主改怕是皇后娘娘在世也难。公主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能再让她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而再回草原去,依奴才看,您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且不说别的,皇后娘娘自己就根本不会在乎,只要娘娘不在乎,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事儿您当回事儿,旁人就跟着瞎起哄,您这儿淡淡的,谁还敢惹是生非。”
弘历闷声道:“是这个理,只是……”他一叹,“太委屈皇后,皇后何辜?”
这句话,皇帝也对红颜说了,当从弘历口中听到这四个字,红颜心里竟是一暖。皇后真的无辜,且不论傅二爷的事,这位从做侧福晋起,到后来的娴妃,到如今的皇后,她没有半点对不起人的地方,也没有害过任何人。据说当年苏氏怀着三阿哥时正逢先帝不豫,还是侧福晋主动照顾她才得以平安生产,这么多年来,她也温和地对待所有人,至少富察家的人之外,谁也没资格说她半句不是。红颜也一直将她当中宫正室敬重着,但别的人就难说了。
弘历说:“和敬才回来,这些事先撂着吧,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大抵是被永璂逼了才说出口的。别大惊小怪的,朕不在意,想必皇后也不在意。但皇后不在意是她脾气好,不要让别人真的轻贱了她,朕对皇后并无不满,别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红颜都应下了,因见皇帝心中对此事是非分明,竟莫名有些高兴,即便忻嫔逃匿的事至今没个说法,她也不那么寒心难过了。好歹皇帝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宫里那么多妃嫔,但凡不是苏氏戴佳氏一类,这么多年都是得到皇帝善待的,无论如何,她依靠的这个男人的心还是暖的。
宫外头,和敬离开紫禁城后,先去了舅舅府上,探望大腹便便的舅母,笑叹连自己也三十多了,可舅母还是从前的模样,一样的明艳美丽,仿佛岁月从未在她身上流逝。而如茵见到和敬,也是一恍惚,好像当年皇后娘娘在世一般,母女间的神形气质竟如此的想象。
傅恒因有许多事要交代,夜里归来时外甥女已经回公主府去了,如茵陪着他在桌边用膳,看着他狼吞虎咽,温柔地劝着说慢点吃,只等丈夫有七分饱,才开始说白天的事,说道和敬在宫里问十二阿哥翊坤宫几时成了中宫的话,她叹道:“你看连我都知道了,京城里怕是传遍了,明儿你们早朝,大人们一定都会议论,皇后娘娘也怪可怜的。”
傅恒没接话,继续吃碗里的饭菜,如茵在旁轻声道:“我是不是说错了,在你心里,也无人可以替代姐姐对吗,只有姐姐才是唯一的皇后。”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若非这位皇后,二哥家里不至于如此。”傅恒道,“可撇开这件事,她身上从无不是,我也很矛盾,或许像和敬那样干脆些,倒好了。”
如茵道:“别的不说,我就担心红颜姐姐会夹在中间难做,那拉皇后对她信任倚重,可公主与姐姐感情也深,若是我,必然就为难了。不知姐姐如何看待,想必少不得还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傅恒道:“是不是和敬不回来才好些?”
如茵抿着唇,似乎有不合适说出口的话,她缓缓摇了摇头,到底开了口:“难道让中宫易主吗,只有让公主改一改性子,这阵风波若过去也罢了,若是过不去,公主不低头,难道还让皇后娘娘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