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皇后喊自己的名字,红颜觉得陌生又亲切,倘若没有忻嫔横生枝节,皇后与她一直是过去几年里那样的干系,不太亲近也不疏远,可能会彼此相安地度过一生。自己没有超越中宫的野心,而皇后也没有防备自己的疑心,她跟着皇帝君临天下,自己安心打理内宫之事,一起都那么美好。
“红颜。”皇后再次喊了她的名字,离了座一样跪在了红颜的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胳膊,使劲地抓着,“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母仪天下,当世最尊贵的女人,对着自己说“求求你”,红颜内心是震撼的,她本就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对于傅二爷的深情,她也不知道这一刻,到底是忻嫔利用了皇后,还是自己在要挟她。
“忻嫔死不足惜,可是她会害更多的人,即便是我也死不足惜。”皇后眼中含泪,把痛苦都化在了抓着红颜胳膊的手上,红颜感觉到疼痛,想要挣扎,可皇后越抓越紧,“我没得选择,我真的别无选择。”
戴佳氏的恶,无法用常人的道德正义来约束,而皇后的痴情,也不能用常人的冷静理智来劝说,红颜也有自己存活在这人世的道理,每一个人本身是独立的,没有冲突矛盾之下,本来谁也没资格去管别人怎么活怎么想。这些道理红颜都懂,可若一切真变得这样理想,天下也该乱了。
“傅二爷一定希望娘娘能好好地活下去,他在的时候一定也想对您说这句话,此生不能成全的情意,来生还能有机会,可是既然注定一辈子都不可能,就该让彼此都轻松幸福地活着。”红颜直直地看着皇后的双眸,“娘娘,情为何物?在您心里,情究竟是什么?”
皇后惊恐地往后退,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可现在内心的震动盖过了所有的知觉,她不会冷也不会疼,目光像被外面的冰雪凝固,定在红颜的脸上转不动了。
“是忻嫔……告诉你的?”这一刻,皇后却没有否认的心。
“不是她告诉的,早在傅二爷还活着的时候,您还是娴妃娘娘的时候,臣妾就知道了,多少年?”红颜苦笑,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记不起来了,只知道皇后娘娘对傅二爷的情意,太长太长。”
皇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红颜,傅清哥活着的时候魏红颜就知道了?她脑中纷乱,什么都理不清了,猛地想起傅清哥是富察皇后的兄长,她轻声问:“富察皇后也知道吗?”
红颜摇头:“富察皇后若是知道,以皇后娘娘的个性,您大概会活不成吧。”
皇后的目光变了,用敬仰神明的目光看着红颜:“所以你为了救我,至今没说出去?”
红颜道:“臣妾不说,不是为了救您,臣妾至今沉默,和您没有半点关系,臣妾并不认可您这份感情,至少在您成为皇上的女人之后,您不该再那么做。事到如今被忻嫔胁迫,那所有的事,不都是您自己做出来的吗?”
皇后的眼泪止不住了,不知化入了怎样的情绪,她并没有嚎啕大哭,可是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手抓着红颜的衣袖,像是用最后的力气想要缠住她,艰难地才说出几句:“可是忻嫔现在就在太后跟前,她随时都会说出去。”
红颜问:“皇后娘娘,是不是只要有人提起来,您就一定会承认?比起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害处,您更在乎的是,可以正面承认这份感情是不是?”
皇后无言,红颜继续道:“不然的话,凭忻嫔几句话能证明什么,您忘了吗,臣妾曾被谣传与富察傅恒暧昧,连纳兰如茵都被卷入与皇上的纠葛里,可一阵风过去了,现在臣妾提起来,您也觉得陌生吧。您把皇室看做什么了,把皇室看做什么了,虽然这是绝对提不得的事,可还是经得起几句风言风语,不论忻嫔说了什么,只要您坚定地否认,只要您不动摇,她能改变什么?”
皇后微微垂下了目光,红颜又一句话直击她的心房:“娘娘,您是喜欢承认这件事对吗,其实您很期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一段情,对您来说,也是一种成全。”
“你不要胡说。”皇后否认了,可目光涣散得不知她在看什么,言语也是那样无力,“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娘娘留在这里继续喝茶,我去凝春堂。”红颜缓缓站了起来,跪坐得久了腿有些发麻,可她之后的路要走得很踏实,每一步都要给自己有个交代。
还坐在地上的皇后仰望着红颜,迷离的目光仿佛什么也看不清,她声音干哑地说:“你这一去,就不怕回来时,我会死在你的屋子里?”
红颜摇头:“臣妾不会给忻嫔机会说这些无用的话,您信吗?不如娘娘就在这里等我,看看臣妾会带什么结果给您。”
皇后冷冷一笑:“我知道,你等了一年,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