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乳母将和恪抱了来,恪儿从襁褓里就是个安静的孩子,小七则截然不同。不久后樱桃领着小七来,小姑娘给额娘和姐姐行礼后,就坐在一旁看着恪儿,给她拿玩具给她拿吃的,仿佛一心一意地守护着妹妹。
佛儿出嫁后,因红颜的要求并不常回宫,之前回来应付各种人情没空好好陪伴妹妹,这一次再见,昔日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变了个人似的,叫佛儿好心疼。她搂着小七说些悄悄话,更强烈地感觉到妹妹的变化,她才这么点大,最该是率性的时候,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必定是有缘故,可她对于生死应该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概念,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额娘,小七是不是当时撞见什么了?”佛儿搂着妹妹,小姑娘安安静静地在她怀里,若是从前早就挣扎着跑开了。
“我问过了,你皇阿玛也问过了,连乳娘和樱桃都问了,她只是呆呆的。”红颜心疼地望着女儿,“也许只有等她再大一些,明白更多的事,自己会做出选择。她一切都好,也不是真的不笑了,就是没有从前那样娇蛮霸道,没有那么活泼了。”
“姐姐要给太祖母请安,小七随我一同去可好?”佛儿要去平湖秋月向温惠太妃请安,便领着妹妹一起走,本想一路上与妹妹说些贴心话,可是小七安安静静的,换做从前,从天地一家春走去平湖秋月的路上,佛儿不知要责备妹妹多少回让她别乱跑,可现在她乖巧地牵着姐姐的手,只有佛儿与她说话时,妹妹才会有反应。
往前走的路,迎面遇见一众妃嫔过来,为首是忻嫔,身后跟着豫嫔、兰贵人和瑞常在,佛儿带着妹妹要上前请安,可小七忽然主动伸出双手要姐姐抱抱,
佛儿见她这样主动,毫不犹豫地就把妹妹抱了起来,但之后见了忻嫔几位,小姑娘只是搂着姐姐的脖子一言不发也不看她们,直到两处散了,她才娇滴滴地说:“姐姐,小七要下来自己走。”
“不要姐姐抱了?”佛儿问。
“姐姐累,小七自己走。”漂亮的小丫头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本该清澈的眼眸的确像是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
佛儿屈膝蹲在妹妹的面前,捧着她娇嫩的小脸蛋,纵然心疼得想要紧紧搂着她,还是很突然地沉下脸色道:“小七现在有什么话,是对姐姐也不能说了是吗,小七不喜欢姐姐了是吗,小七以后都不要和姐姐好了?”
小丫头顿时眼圈通红,着急地望着姐姐,脚下不安地磨蹭着,佛儿虎着脸继续道:“姐姐不喜欢现在的小七,一点也不喜欢。”
“姐姐喜欢小七。”可怜的小公主哭了出来,伸手想要姐姐抱抱,佛儿心一软松开了手,小小的人儿钻进怀里呜咽着,她抱着妹妹站起来,不经意看到身后远去的一行人,想到刚才小七忽然主动要自己抱抱,她与忻嫔几人说话时小丫头很没礼貌地背着身,莫说她现在比从前更懂事,便是很小的时候,也晓得看见长辈要停下行礼,这延禧宫的孩子都要懂的规矩。
佛儿心里一个激灵,不动声色地抱着妹妹继续去平湖秋月。
此刻紫禁城里,几位太医从咸福宫出来,见三阿哥和六阿哥等在门外,纷纷上前行礼,并详细禀告纯贵妃的病症,但不论怎么说得婉转,都是那最残酷的现实,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
太医们退下,门里两个内侍来请二位阿哥进去,这道层层封锁多年,想见一面亲娘比登天还难的门,如今终于敞开了,可再见面,就是诀别了。
六阿哥往里走,却见三阿哥站着不动,他冷笑:“三哥不去见额娘吗?”
三阿哥是被皇帝叫来的,若不然他当真不想来见母亲,可见六阿哥这态度,他更气恼:“什么额娘,你额娘是慎郡王福晋,你要去见谁的额娘?”
六阿哥哼笑:“也就咱们兄弟间,能说出这种话,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被活生生分开,那一个攀着高枝,怕是一辈子都不愿下来的。也该是我们兄弟姐妹,才如此无情,我到公主府去看望她,你猜怎么着,人家压根儿就不见。我们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
三阿哥道:“那这辈子,就少做点孽吧。”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咸福宫,怨了一辈子做纯贵妃的儿子,这种时候他真的不愿再去扮什么孝子。
几个太监见阿哥们闹成这样,也不知如何是好,六阿哥朝亲哥哥啐了一口,转身就往门里走,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已经虚弱成那样,他最后一次来相见,额娘还是好好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
边上的宫女见六阿哥一副要质问的态度,纵然他已经过继出去了,到底是正统的皇子,便轻声提醒道:“您要知道,娘娘已经快五十岁了,年纪摆在这儿,不老也要老了。”
六阿哥却见过那些过着丰足生活的妇人们,莫说五十岁,就是六十岁也比她额娘强,六阿哥刚要发作,听见母亲虚弱地喊了声:“永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