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天,也有大臣为腊八而来恭贺皇帝,他在养心殿抽不开身,是派吴总管来问候,吴公公来时见到忻嫔娘娘迎出来,两处目光一对视她就眼神黯然,等吴公公离开宁寿宫,不多久就有小徒弟跟上来说:“忻嫔娘娘果然是在等万岁爷,瞧见您来了,知道等不着,这会子也回了。”
吴总管一叹:“我们爷,天底下什么美色没见过,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难道以为长得好会哄人,就一定能打动皇上?”
且说忻嫔一路回承乾宫,脚趾头已经疼得要断了似的,她在外头被雪沾湿了鞋,回宁寿宫太后又不让走,屋子里地龙烧着雪化了浸透鞋子,不等捂干出来继续冻着,她坐在榻上慧云为她脱下鞋子时,只见脚趾头冻得苍白,皮肤都皱起来了。用炭火一靠,疼得她直掉眼泪,慧云担心地说:“要是生了冻疮,夜里被子捂着,又疼又痒,主子您千万别挠,挠烂了是要留疤的。”
忻嫔眼里含着泪,苦涩地说:“太后还指望我哄皇上喜欢,皇上看到这样的脚,只会恶心吧。”
慧云道:“奴婢一定给您想法儿治好。”
忻嫔摇头:“就这样吧,我这阵子不想和皇上亲近,且不说人家根本不在乎我,我自己也该低调些。嘉贵妃的事儿还没过去呢,我突然冒出头,算怎么回事。反正我一直都这么可怜,在所有人眼里都可怜。”
腊八一过,除夕之前宫里盼的热闹事,便是皇后分娩。腊月二十一那天清晨,红颜被樱桃从梦中唤醒,说翊坤宫皇后娘娘生了小阿哥,母子平安,但另有一个消息,启祥宫里秋雨到底没能救活。
红颜道:“你想法儿找到她的家人,送些银子出去,到如今什么也做不了了。”
待六宫齐齐到翊坤宫贺喜,红颜也裹得严严实实坐了轿子来。如今嘉贵妃没了,皇后之下就是四妃,而令妃一贯是默认的四妃之首,可怜忻嫔到底没能填上那个空缺,但六嫔之首的荣耀,太后也没少了她。
红颜被拥簇着走过众人,要头一个进皇后的寝殿,不知怎么,再没有嘉贵妃在前头冷嘲热讽,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回眸看身旁的愉妃姐姐,也是一样的神情。且今早说秋雨也没了,她那样好的人,实在太可惜。
但红颜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跟在舒妃身后的忻嫔身上,她是那样的高兴,仿佛不是皇后添了小阿哥,而是她自己添了小阿哥,红颜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反正其他人也都乐呵呵的,只不过忻嫔看起来比往日更谨慎些。她怎么能想到,忻嫔不是为皇后添子而高兴,是为了秋雨的去世而兴奋。
因皇后性格寡淡,妃嫔们按规矩来行礼贺喜后,她就不再与任何人往来了,特别是红颜有着身孕,反而是皇后派花荣来叮嘱她诸事小心,年节里的礼仪能免则免,左右太后早就下旨,不要她去跟前做规矩。
之后的日子便等着过年,皇帝封了印,大部分时间陪着红颜,可皇帝新添子,他不能不在乎,而红颜担心那拉氏的人会把她也算计上,亦时常劝皇帝去探望皇后。弘历自己仿佛也知道了什么,旁人看着他还是从前的样子,但细微之处早有了变化。
这日庆嫔捧着两盒点心从钟粹宫来,正遇见皇帝离开,她温柔地侍立在门前,多年伴驾早不是初时那般胆小腼腆,还能与皇帝说笑:“娘娘非要打发臣妾这会儿来,不知是不是臣妾来了,让皇上不得不走了。”
弘历知道庆嫔好性子,和气地笑道:“你来的正巧,又能有人陪你姐姐说话,朕要去翊坤宫看看小阿哥。”
两人在门前散了,庆嫔给红颜送点心,说舒妃在教十一阿哥写字没空来,红颜笑她:“她为了不输给愉妃姐姐,可要下苦功夫了。”
说话间,该是红颜吃安胎药的时辰,庆嫔便亲手给红颜端来,闻着汤药的气息,忽然想起什么,她别过脸思索着,红颜吃了药看她这模样,不禁问:“怎么了,想起什么了要皱眉头?可是我这汤药的气息不好闻?”
庆嫔道:“正是这气息,臣妾好像想起什么事来,但在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又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