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他奉旨急匆匆地赶往京城,原以为立即就要送公主入突厥,但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和亲并不是简单把公主嫁过去就行了,而是还涉及很多方面的问题。
首先是礼仪,朝廷欲突厥以子婿礼迎娶公主,但是突厥却想以平辈论婚嫁;其次是陪嫁,突厥开口要了西北的河套地区,可那里土地虽然贫瘠,但却与京城直线距离非常近,朝廷自然不会给,双方每日争议不休,而只负责在路上保护公主安全的玉进忠只有在京中等待。
父亲还提到,他带的怀远军因为并非天子禁卫,而没有被允许进京城中,现在京外驻扎,可能是因为朝中钱财紧张,供给时常不及时,为了怀远军能吃饱饭,他把时间都用在往返于管理这些的户部兵部各司的衙门间要钱要粮。
另外他的老熟人王大人现在亦不在京城。这次进京后知道在去岁突厥入侵前,王大人再次左迁至江都一带任刺史,虽然王家看在他们的交情上给父亲帮了忙,但倒底不也如王大人自己在京能给父亲一些直接的指导。
不过,父亲信中更多的内容是为自己和带去的将士们报平安的,尽管在京城也遇到了很多问题,但是大家毕竟长了见识,而且又都身体康健,他嘱咐杨夫人带着儿女儿将他的话传给这些将士们的家眷,让他们也放心。
因为父亲不识字,信是托别人所写,尽管信中对怀远军的处境只简单带过,又一力说他与怀远军诸将士们都平安无事,但是杨夫人也好,玉守义和枇杷也好,都知道他在京城过得不容易。就是枇杷见到随着信送来的一大包各色小吃,虽都是她一向垂涎的好东西,也没有多高兴。
“京城就是太远了,要是我们能过去陪父亲就好了。”
“真真是孩子话。”杨夫人叹道,京城到营州相距好几千里,当年她随家人流放时曾走了半年多,哪里是想去就能去的。
不但不能去,就是带东西也不可能带太多,毕竟往来运送也是极难的。最后玉家与回京商队协定,专门雇了几辆车子,将自家和怀远军将士家眷要带的东西一同送往京城,因为算算商队到京城的日子,天气就该变冷了,万一他们要在京城过冬又没有冬衣可怎么办?
就在玉家人都在为玉将军打点行装时,节度使府请玉守义过府,枇杷便与哥哥一同过去了。
节度使府正堂内已经有卢龙、保定、平卢及一些镇戍将领在了,而且看来大家已经议过事情,现在见到玉守义和玉枇杷进来,便纷纷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枇杷明显感觉到自己和三哥与这里的气氛并不协调,本应完全属于军中健壮刚阳之气被他们的到来打破了,让她从心底里有些不自在。她想三哥应该也是一样,但是她依旧沉稳地将木轮车停了下来,然后站到三哥身旁,与他一起向节度使及大家行礼招呼。毕竟除了陈博等极个别的几个人,在座的其余人都要算得上他们的叔伯辈。
“是这样的,”陈节度使抬了抬手,笑着向玉家的两兄妹说:“现在突厥人正与朝廷商议和亲,又主动向西北撤了上百里,营州暂时不必防备他们,我就想着,东边奚人那几个部落一向不服管教,眼下正是收服他们的好时机。”
处于营州东部的奚人也有好几个部落,有的部落早就归顺朝廷,也有部落推举奚王自立。先前保定军的冯朝阳就是奚人,他在保定折冲府时,正好处于营州与奚人部落之间,平衡着双方的关系。
自冯朝阳被困只得投了奚人后,保定折冲府成了真空地带,奚王与营州间的关系更加疏远了,而且在今年重建保定折冲府时,营州军也与奚人这间有过冲突,但是当时带兵前去的玉进忠已经与奚王达成了一致,双方以当地一条河为界定好各自的领地后也算是相安无事了。
若是以目前维持的关系真不必大支干戈,玉守义沉吟一下道:“眼下离麦熟还有两个月,无端生起干戈恐怕会损伤麦田,还不若等我父亲回来,再请奚王与节度使一同商议,如果商议不妥再刀兵相见也不迟。”
“游击将军有所不知啊,前几天有一伙奚人抢了保定军的军粮,这样的事情我们难道还要忍吗?就是你们父亲在也不可能忍的吧。”陈节度使神情严肃地说:“经过大家商议,三天后营州就发兵讨伐奚王,令奚王按本朝初年制定的城傍羁縻州规则,由营州统一号令!”
奚王派人抢粮之事玉守义和枇杷并不知道,现在又不好追究节度使未曾通知他们之事,于是玉守义也不便再反对,便拱手道:“先前奚王之事我们并不知情,大家如果已经商定,那么自然应该出征讨伐奚王。”
“如此,三日后你们兄妹将怀远军交于节度使府,一同征讨奚王。”
其实从节度使派人来叫玉家兄妹议事时,玉家兄妹就已经猜道节度使肯定不安好心了。因为父亲走后不久,陈节度使就就开始大力拉拢怀远军的将领,频繁请他们宴会饮酒,并赠送大量金银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