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嘴里说着绝情的话,可心里,却分明是舍不得她剪掉蓄了那么多年的青丝。
他知晓,她很爱护那头秀的。
所以,他宁愿自己在这大冷天里给人多抄两本书换钱买笔,也不愿意叫她为他牺牲那么多。
可是第二天,她还是卖掉了她的辫子。
她抱着崭新的文房四宝,欢天喜地地奔进屋:“小和尚、小和尚,你快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你不是说明德斋的东西最好吗?我给你买了那里的笔墨纸砚,你看看喜不喜欢!”
当时,小少年刚好抄完了那两卷书,怀里还揣着人家给的抄书钱。
他抬眸望向蹦跳着进来的小姑娘。
她养了多年的长辫子没有了,收头的人下手很毒,只给她留了到耳垂的短短头。
看起来毛茸茸、咋呼呼,实在是丑得紧。
而小姑娘献宝似的,把那套文房四宝捧给他。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然而怒火却是有的。
于是他伸手打翻了那套文房四宝,在那一天,冲她了好大的脾气。
凤樱樱哭得很厉害。
他不耐烦听她哭,就拔腿离开那个贫穷寒酸的家,独自去了市井间。
正是年底,他见布摊上有卖花布的,鬼使神差般,用抄书赚来的一点银钱,给她买了两丈花布做衣裳。
到晚上他回家,就瞧见小姑娘坐在灶台后,边烧火煮饭,边断断续续地哽咽打嗝。
他把她从灶台后面拉出来,指着桌上的布料道:“给你买了些布,你可以拿去做被单、褥子什么的。”
顿了顿,他不自然地别过目光,“当然,也可以给你自己裁制些衣裙。整天穿得破破烂烂,丢的却是我的脸面。”
凤樱樱顶着两个红肿如核桃的眼睛,打了个哭嗝,惊讶又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灶台里燃着火,小厨房暖和和的。
外间静谧地落着雪。
小少年又沉默了半晌,才伸出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顶,“以后,不许再剪掉头,记住了没?”
凤樱樱仰头望着他,尽管少年脸上半点儿表情也无,可她偏是能捕捉到他眼底那一纵而逝的心疼。
鼻尖又开始酸涩起来。
她乖巧地点点头,依赖地抱住了少年的腰身。
天空阴沉。
李秀缘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向天穹。
细雪伶仃而至。
多年前,他心疼她为他剪掉青丝长,如今,却迫于形势,冷眼看着别人逼她剪去了满头漆。
她心里,
一定很疼吧?
可是,他并没有更多心疼凤樱樱的时间,
卢金枝挽着他的手臂,笑容甜美痴迷:“夫君,你今日做得很好呢,我就知道,你心里定是十分喜欢我的。”
说着,转向卢鹤笙,“兄长,你如今可相信,夫君他是真心爱我的了?我自己挑中的人,绝不会看走眼!”
卢鹤笙眼里含笑,显然对李秀缘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