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昨夜睡得极好。
醒来时,只觉罗帐里十分暖和,便是只穿着丝绸中衣,也并不觉得冷。
她松开抱了一夜的软枕,坐起身挑开罗帐,就看见君舒影正推门进来。
男人手里捧着一盆热水,见她醒了,俊美如画的面庞上便立即噙起格外温柔的微笑。
他走过来,亲自侍奉少女梳洗,“这洗脸水被我加了些玫瑰汁子,妙妙当是喜欢这味道的。”
他总是体贴入微的样子。
沈妙言把长撩到耳后,乖乖地开始洗漱。
坐在梳妆台前时,她望着镜子里替她梳头的男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心里的某个角落,总像是缺了一块儿。
“四哥。”
她唤道。
“嗯?”
“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人和事,你能告诉我吗?”
君舒影看向菱花镜。
镜中的小姑娘满脸疑惑,乃是真心向他求解。
可他,又怎能把一切都告知她?
他可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
于是他俯身贴在她的面颊旁,依旧笑得温温:“妙妙从前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女,只是后来遇到了负心汉,伤心过度,才变成现在这样……遗忘过去,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至少,你永远不必为过去的事儿烦恼。”
他亦知晓,过去的妙妙,实在背负了太多太多。
就算她能和君天澜长相厮守,可他们中间隔着那么多人命,按照妙妙的性子,大约午夜梦回时,都不会快乐的吧?
如今的妙妙,才能有机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啊!
而沈妙言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君舒影给她梳好髻,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厚实红封,“这是我给妙妙的压岁钱,妙妙看看可欢喜?”
突然到来的惊喜,把少女心底的疑虑赶到了一边儿。
她欢喜地接过红封,在拆开封口时,动作却莫名顿了顿。
记忆里曾有个男人,也这般给过她红封。
她很小心地把那红封藏起来,多年都舍不得用里头的银票。
她抬眸,看向跟前这个温温柔柔的男人。
是他吗?
过去陪伴她的人,真的是他吗?
恰在这时,有侍女进来,恭敬地请二人去前厅用膳。
用罢早膳后,君舒影去书房清点这阵子花出去的银票,沈妙言则独自游荡在府邸里。
大年初一,府邸中张灯结彩,侍女们人来人往,也算热闹。
这是她幼时的家呢。
她穿过蜿蜒的雕花长廊,胭脂红的罗裙在风中微微摇曳。
目光掠过假山,掠过花园,掠过远处的湖泊与紫藤萝花架,她却根本无法想起幼时的一切。
就好似她整个人被剥离成了两个。
从前的记忆离她而去,如今的她,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什么也不记得,可以依附和信任的,似乎只有四哥……
快要转角时,她听得对面游廊里有人议论:
“说起来,咱们主子真真是姿容无双,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我也是、我也是!不过,咱们主子那么好看,怎的找了个傻子做夫人?”
“是呢,听说那位夫人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你们说,跟个傻子在一块儿能有什么意思?”
“哈哈,怎么,芙儿姐姐莫不是想做主子的侍妾?还是说,你想取代那个傻子,做这府邸的女主子啊?”
几个丫鬟笑成一团,打打闹闹地转过拐角。
沈妙言就站在那里,静静盯着她们。
丫鬟们骤然看到她在这里站着,顿时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