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澜眉眼静默,等所有大臣都启奏完毕,狭长凤眸才慢悠悠转向张祁云。
张祁云手持象牙笏出列,堆起一脸笑容,恭敬道:“臣以为,焚毁宫人之事不妥。皇上如今一统四海,功绩足以载入史册。若因小小瘟疫罔顾人命,不知将来史书又将如何书写皇上?”
金銮殿中沉默片刻,众多大臣皆都交头接耳轻声议论起来。
君天澜淡淡道:“朕登基以来,修粮仓,开运河,建书院,除天下积弊,扬明德之治。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若因区区瘟疫,就弃他们于不顾,朕这皇帝,当得又有什么意思?”
满殿都寂静下来。
刚刚还吵吵着要焚烧感染瘟疫之人的大臣们,纷纷低头不语。
“诸位爱卿不想着如何解决此次瘟疫,反而想着焚烧人命……莫非那上千条人命在爱卿们眼中,便如枯草般不值钱吗?”
君天澜捻着指间的墨玉扳指,冷冰冰的目光从刚刚叫得最凶的几个人身上扫过,“陈容、王述、司徒明,朕且问你们一句,若今日染了瘟疫的人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可还会如刚刚那般,叫嚣着要把他们付之一炬?”
三人皆都低头,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君天澜从他们身上收回目光,“世间事便是如此,生在别人身上的痛苦,于旁人而言,大约再如何痛苦都与他们无关。但尔等皆是朝臣,是一个国家正常运作必须仰仗的存在。家事国事天下事,于百姓再小的事,也是同你们息息相关的。不枉杀一条人命,不错判一件冤案,给予这世间应有的公正、合理,才能创造出一个真正的盛世。”
他平静说完,一干朝臣皆都钦佩得五体投地。
文武百官,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口呼“皇上圣明”。
君天澜始终表情淡淡,抬手示意免礼,又唤了太医院的御医们过来,开始细细询问解药的研制情况。
满殿热闹里,莲澈独自站在角落。
他盯着那个端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他身着龙袍,面庞俊美,眉目冷峻。
他知晓,这个男人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事实证明,这世上,也再没有其他男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一个男人,能担得起对百姓、对苍生的责任,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才能真正担得起对自己女人的责任。
姐姐的眼光,真的很好。
他若离开中原,姐姐一定会被他保护得很好……
他双手环胸,桃花眼不觉掠过几许笑意。
……
正阳宫。
已是深秋的天。
因着这几日无人打理的缘故,宫苑里枯草丛生,看起来十分荒凉。
沈妙言蓬头垢面、满身大汗,两只宽袖高高卷起到肩膀,正拖着盛满稀粥的饭桶,往宫女们住的厢房而去。
她这几日忙得跟条狗似的,每日里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熬粥,把小米粥熬得稀烂,再一勺一勺,投喂进每个宫人的嘴里。
因为那些宫人一直未曾苏醒,虽说蛊虫并不致命,可若是这么躺下去,定然会死于饥渴。
“当皇后当成我这样,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这是图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