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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刮了好大的风,刮去了昔日的阴霾,第二日蓝天白云,天空澄静,如同洗过的明镜那般。
宁夏看着这澄澈的天空,心情莫名地变了很好,又或许是因为他在身边,所以,一切都显得不同,因为他在,所以,她便心安餐。
因为南磊病入膏肓,被宁夏关进了“祁丰殿”,所以,现在朝堂上的事情一切由宁夏做主,她素来就在这西辽国的皇宫中有些威望,不似往日在南湘国那般,受到种种的责难,因为那时候她是景年的皇贵妃,属于外人,所有的事情便被朝中的大臣冠上了“插手政事”的帽子,如今,她是大王的妹妹,是真正的皇室中人,所以,许多的事情,实施起来比较容易,女人的地位在这后宫中,当真是微妙的紧。
其中有一位大臣说道,此次南彻拥兵复国,虽然长公主功不可没,可是南湘国的皇帝亦带军将城外的叛军钳制住,给了长公主足够的时间,所以南彻和蓝心才能够束手就擒,整个西辽国的臣民都要感谢南湘国的皇帝才是!虽然大王这次还不曾有解药,不过假以时日,他肯定会得救的。
宁夏垂眸,自己的智商始终都比不上景年,她不知道他此次会来,也不知道他会把沁儿带来,可是,既然已经预见了结局,又何必要去搅起他心中种种的情愫,昨日的那个吻,那样激烈,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激烈地吻她,似乎有着终生难忘的感觉,不过是那样一个吻,就已然让她夜不能寐,昨夜不曾睡好,今日亦觉得精力疲乏,他始终都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啊!
“长公主,我西辽国本就是南湘国的附属国,如今皇上既然已在我西辽国,定要向他表示感谢才是!不知这南湘国的皇帝喜欢什么,我们可否送给他一些?”一位大臣向宁夏建议。
宁夏愣了愣,对啊,他喜欢什么,她自己当真不知道呢,与他同床共枕这样久,以为已经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了,可是始终,才发现,自己与他,竟然隔了这般遥远的距离。
“我亦不知!不如----不如左侍郎朝颜你去问问他呢?”宁夏说道。
“臣怕自己官阶太低,与皇上不对等,他不会告诉我!”朝颜说道。
“不会的,南湘国皇帝虽然贵气袭人,但是与人说话的时候,都是平易近人的,你这种疑虑可以没有的!”宁夏吁了一口气说道斛。
“那---那微臣就试试!”朝颜回答。
朝颜在皇宫里找到景年的时候,他正背身负手站立在一池湖水旁,凝神站立,似是有什么心事一般。
“西辽国左侍郎朝颜拜见皇上!”朝颜给景年行礼。
景年的眼睛瞥过他,又放在了湖水之上,“何事?”
永宁长公主不是说了南湘国的皇帝极为平易近人的么,怎么看起来不是啊,看起来他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并不将寻常众生放在眼里,纵然他出身皇族,身上有着贵气的光环,可是现在,朝颜分明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冰冷的气质,纵然是初夏,他站在景年的身边,也不觉得热!看起来,长公主的判断是错误的,他不是平易近人,而是拒人千里的。
“此次,长公主围剿南彻和蓝心,虽然胸有成竹,但是胜算总不是那样大,多亏皇上在后面的围捕,才使得南彻和蓝心无处可逃,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西辽国都该有回报的,可是,长公主和臣知道南湘国素来富庶,且四方来朝,不缺宝物,所以,臣和长公主都诚惶诚恐,不知道皇上的喜好,所以,臣来问问皇上!”朝颜不过说完了这一句话,就觉得大汗小流,说话开始哆嗦开了。
“这是她让你来问朕的?她不知道朕喜欢什么?”景年问道,印象中,她似乎一直以来就不知道景年的喜好,就算知道他喜欢糯米糕,亦是景年自己告诉她的!
朝颜却是不明就里,亦是答非所问,“这是长公主第一次见皇上,不知道皇上的喜好也在情理之中!”
景年沉默片刻,她第一次见?昔日的鹣鲽情深,你侬我侬,她当真都忘了,又或许是装着,不愿意想起,他亦不可知,便说道,“朕喜欢三月的流风,盛夏的摇扇,秋日的井沿和冬日的蒙雾!让她给朕备齐,若是不能,那休怪朕不念南湘国和西辽国的情意!”
接着,转身离开。
剩下朝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湖边,对南湘国皇帝的话,他有几分不懂的,在皱着眉头,皇上这是在打的什么哑谜?不过他心想,或许长公主能知道是什么意思呢,自己只需记住皇上的话便好,到时候一句一句地学给长公主听。
德政殿里。
宁夏亦在走来走去,她口中轻声念叨着:“三月的流风,盛夏的摇扇------”
心里在感叹,他不愧昔日是自己的老师,而且智谋又比自己高出这许多,不过是他的一句话,她就要苦思冥想这良久,可是她实在不知道景年是什么意思,若说是四样东西,可是流风去哪里找?若说是一样东西呢,可是,这样东西究竟是什么?
纵然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也只有在景年的面前,她才
有这种捉襟见肘的时刻。
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情,却是相当紧急的,那便是在景年离开西辽国之前,要把边界的问题搞清楚了,免得他日再发生如上次那般的流血冲突。
她走进了景年的“景轩殿”,景年作为西辽国的座上宾,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日,若是寻常时刻,他去另外一个国家,定然不会待这样久的,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不过,这是宁夏的国家,所以,他一再地久留,如今看起来,要唤回昔日的她已然是不可能,可是他始终不想走,就这样眷恋着她身上的每一分气息,每一分美好,此次,他甚至都未能与她近距离地接触,再闻一闻她的发香,纵然是上次的那个长吻,也早已不是昔日的味道,她竟然是那般抗拒的,好像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过景年这个人,亦从未与他这般缠绵,前尘往事,当真是全忘了。
宁夏走了进去,看见景年正站在大厅中央写大字,已经过去了几年了,他还是有这种习惯,无事的时候就习惯写大字,此刻,他在写的是李商隐的诗,“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当年的考题“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亦是这首诗中的后两句,现在他写的是前两句,宁夏不知,这首诗对他有何深意,只是,他写字时的情怀却能够可见一斑,这首诗本来就有着隐隐的悲痛和无端的伤怀之情,似乎所有的离愁别绪都凝结笔端,宁夏不知道这几年来,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因为他的眉宇之间确实有些无论如何也化不开,她的眼眸垂着,落在景年所写的字上,似乎眼角有些微微的朦胧,可是很快,她就将这种情绪控制住,轻轻叫了一声,“皇上!”
“你来了?宁夏。”景年的声音传来,声音暧.昧,温柔,似是没有了这几年未见的陌生,亦没有了她现在已经站在他的对立面的仇恨,他好像活在梦中一样,还是昔年的模样,皇贵妃进了他的寝殿,看到他写字,他便轻柔地叫了一声,“你来了,宁夏!”
岁月还是那般静好。
一切还历历在目,却已经如今这副模样。
他的笔停了停,方才会意过来她早已不是他的皇贵妃。
现在,她不是她,而他亦不是他。
“你来了,何事?”景年冷冷的神态,接着从砚台里蘸了墨,继续写字,下面的字,写得便有一些狂乱了。
“是这样的,皇上,前几日曾经和您说起过的南湘国和西辽国边界的事情,我此次想和您说说我的想法!”宁夏抬眸,看进他的眸子,他的眼神,始终如深海里的星子,那般深沉淡漠,又那般淡漠疏离,从几时起,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成了如此这般。
“边界的事情?朕不是说了,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这方寸之地,朕不想争!”景年说道。
宁夏却是双手负立身后,背过了身子,眸光转向了“景轩殿”门外的湖泊,湖面水波粼粼,涌动着水影。
“纵然皇上说了不计较这方寸的土地,可是我西辽国始终比不了南湘国那般的富庶,亦比不了南湘国那般的地大物博,皇上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即使是方寸的土地,若是换算成周长的话,亦是不小的面积,我必然要为了我西辽国的臣民争这方寸之地!上次皇上是三箭定了凉川,今日,我不想受嗟来之食,亦想和皇上比一比箭,虽则上次我说过用箭来定土地的得失是一件很荒谬的事情,可是,我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办法了,所以,皇上,你我比一比箭吧!”宁夏说完了,便回过头去,看着景年。
景年亦在看着她,良久以后,他问道,“你—几时—会射箭了?”
他这句话说的停顿了几次,似是不相信宁夏说的话,几年不见,她真的变了这样多?她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学会用箭的,教她的人又是谁?景年深知,在这深宫之中,几乎没有女射手,全是男人,而教授射箭,则必须手把手,身贴身-----
不知道她如今的技艺如何!
宁夏转过身来,说道,“我不是说了,今日的司徒虹,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宁夏了,人会进步,我亦是!许多不会的技能,如今也学会了。”
“若是你输了,该如何?赢了又该如何?”景年问她。
“若是我输了,今日的界碑还如现在这般,认赌服输,我也必将诏告天下,细诉今日之事;若是你输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够还我西辽国原来的土地,仅此而已!”宁夏看着他,说道。
景年低下头,未说什么,无悲无喜,却是失望透顶,对此事,亦不曾怀有任何的幻想,说道,“几时开始!”
“明日吧!”宁夏答道。
“好!”景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