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从离离草身呼啸拂过,平地揭起一股股肃杀。赫连韬在下令绝杀的一刹那,唇角向下紧紧抿住,仿佛是要将心底最后一丝怜悯犹疑吞噬在体内。面上的神色也在瞬息间如水上鳞波一点点退散干净,无声平息下来。
青年男子见赫连韬当真二话不说要将他就地格杀,也不顾一切使出浑身解数与缠上来的三名死士斗个你死我活。口中舌尖翻卷,不断出断断续续的呼哨声。
赫连韬眯眼环身四顾,目光朝山上更深更远处望去。
山腰上突然又有数十名黑衣蒙面刺客手持利刃急冲而下,这些人的目光比青年男子带领的队伍更加凌厉,如同一颗颗沉默的黑色流星,气势犹如猛虎下山,浑然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只有脚尖点地出微微响动。
赫连韬沉着以对,足尖点地,轻巧跃上附近一颗高达十几丈的粗壮树木,双腿微蹲在其中较为粗壮的一根枝桠上,拉弓展开架势。一支不同于方才的暗红色箭矢瞬间往远处钉射而去。箭矢方一离弦,赫连韬当空一掌,箭矢受到掌力一推,比方才更加了三分猛劲,同时,三支泛着蓝光的细箭从他袖中迸射而出。
这一箭是必杀箭。袖中细箭,则是为了对方变换身法躲避杀箭而准备的辅箭。任对方身法再好再灵活,也无法躲过当中一记重箭和三支猝毒锁魂箭。这招赫连霆爹练了三十年,而赫连韬只用了十年。
只不过,赫连韬此时将它们作为群杀之用。对方根本无法料到此箭居然暗藏如此玄机,毫无防备之下立即被击毙了四五人之多。接连又是三箭,数十人的队伍就这么轻易折损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黑衣蒙面刺客终于有了一丝迟滞,侍卫们抓住这个喘息的机会,将先前青年男子的队伍杀了个干净。
站在老远的山顶上观望的李殊慈轻轻舒了一口气,一旁的赵斐然目瞪口呆,张了好半天嘴巴才说道:“世子殿下这‘拙’藏得委实深了些。这一手神箭不说,那些侍卫所列阵法更是精妙不已!”
“哦?你还懂排兵布阵?”李殊慈笑看他,并未多说赫连韬的事情。
赵斐然颇有些不好意思:“在下哪里敢称‘懂’?不过是兴之所至。”他顿了顿,说:“实不相瞒,在下对于此道颇为向往,苦习医术之余,常常会搜罗些书籍孤本来读。”
李殊慈一身男装骑在马上,山风拂面令她神醒,听闻赵斐然所言,感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有时别人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却是自己怎么也求不来的。而自己能轻易拥有的,兴许又是他人毕生所寻。
“世子妃这话,当真一语道破世间繁难。”赵斐然既然对用兵之道如此感兴趣,自然对赫连霆耳熟能详,他说道:“传闻赫连老将军的独子并无沙场点将之才,还一度沉迷醉心于斗鸡走狗之事,在下此前还颇为此感到惋惜。如今看来,是在下目光短浅,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李殊慈只是轻笑,并未接话。也许有人认为她选错了人,但她永远不会这般认为,她的夫君,无论是胸襟还是韬略或是大义,都远远在她之上,但他甘愿藏拙,被人误解。若不是君上的所作所为当真凉了他的心,恐怕,他至今也不会让自己露于人前。
往后她与他都不会再去迁就任何人。
山下的杀戮已经告一段落,赫连韬身边的侍卫虽然接连经历的两场厮杀,此时攻击力却丝毫不减,正是得益于他们相互之间配合的阵法,互不相干又再某一程度上紧紧相连,你帮我补一刀,我帮你砍一剑,打的热火朝天。
那些黑衣人原本十拿九稳的任务,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最后三人被围,利索的咬了毒丸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赫连韬收弓往山上看了一眼,沉默挥手,侍卫们开始搬运黑衣人的死尸。
李殊慈带着其余人沿着山路下来与赫连韬等人回合,只是忽听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一阵忽闪翅膀的声音从不远出掠过。
鸮鸟!
有人大叫了一声,李殊慈听在耳中,脑子却来不及反映。
那鸮鸟足有普通鸮鸟的三倍大小,却仍旧十分擅长再树林中穿梭,巨大的翅膀时不时的收放,直奔李殊慈而去。
赫连韬站在树上,瞳孔骤然收缩。可此时他们距离太远,即便他的箭再快也来不及了。“小五快躲!”他明知自己赶过去已经来不及,却还是拼了命的足狂奔,往她那里掠去。
李殊慈的耳力自然能听见赫连韬的喊话,可她哪里是不想躲,是根本就躲不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生,李殊慈这边的人都极力往她这里扑过来,却被鸮鸟横冲直撞给掀翻,还有几人被鸟喙上的弯钩弄得鲜血淋漓。李殊慈觉得,用口哨操控鸮鸟那人一定在等着胜利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