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杨衍骑在枣红骏马之上,手攥着缰绳松开又攥紧,攥紧又松开。他看着对面一脸宽厚温和对着他笑的杨庭禹,心中说不出的酸楚难受,这是他的四叔,亦是他的先生,难道当真要在今日做此诀别了么!“四叔!”
杨庭禹面上仍然带着笑,仿佛他现下做的事情根本不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而是品酒饮宴一样的人生乐事。“展之,个人有个人命,这就是四叔的命。四叔没觉得哪里不好。相反,倒是你,四叔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越是在紧要关头就越要沉住气,你这般性子,你心里想的那些,如何保的住,如何护得下?”
“四叔!”杨衍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随着杨庭禹的话翻了个个儿,他要与四叔站在对立,就是把四叔往悬崖便上逼,但四叔也曾经跟他说过,无论他们叔侄如何选择,都是给杨家留了一条活路。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字字血腥,他与四叔分列两营。一会儿,这片土地就要寸寸染血,“四叔!保重!”
杨衍调转马头,在暗淡的天色下疾奔而去。杨庭禹看这他的背影,心中结了多少年的疙瘩似乎说散就散了。当年他才十二岁,被批杀星降世,硬生生骨肉分离,是沈家捡了他。然而这些年,他为沈家秘密训练黑甲军,这份情也还尽了。杨衍此时仍然生涩,但那颗赤子之心并不生涩,他相信杨衍能够保住杨家,这就足够了!
“将军!”
身后两名少将同杨庭禹一路摸爬滚打着过来,相互间极是默契。此时看着杨庭禹的神态,不由得担忧起来。杨庭禹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多说。
天色愈暗淡,沈文瀚越过兵营外的火把,跃上土坡同杨庭禹站在一起,“杨将军在看什么?”
“当年君上初临大位之时,曾言道:江山在马背上!在战刀上!在将士们的心头血中!杨某深以为然,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常常想到这句话。常常为血染疆场的好男儿们感到傲然。”杨庭禹的声音和缓平静,没有丝毫异色,然而下一刻,他的长刀狠狠的绞在沈文瀚的心口上!“他们每一个人都应当光明正大的死去,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在阴谋诡计之中苟且。”
沈文瀚惊愕的低头看这自己的胸口,仿佛不能相信自己已经被人收割了生命。身后的护卫惊呼一声,瞬间拔出长剑朝杨庭禹袭来,杨庭禹轻轻松松的躲过,他身后的两名少将在最初的愣怔过后,纷纷挡在杨庭禹之前,将护卫就地格杀。
“将军,您……”
杨庭禹站在高地,目光看着下面遍野的兵甲,说道:“这些人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每一个都是一身血性的好二郎,有父母妻儿,有卸甲归家的愿望,而此时,他们却要不明不白的跟着沈家通敌叛国,作为逆贼在这里被斩杀!”
两名少将看着沈文瀚的尸体,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杨庭禹。然而听了他寥寥几句话,却沉默下来,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下面的兵卒。“将军,无论将军如何选择,末将都愿誓死追随将军!”
圣心殿。
重重黑甲将圣心殿团团围住,执剑等待沈豪一声令下,他们便要上前扑杀崇南最最高贵的帝王。沈豪听闻曹诚之言哈哈一笑,也没有将突然出现的赫连韬等人放在眼里,对煦文帝说道:“老臣所言句句是真,此行此举也是为了帮君上匡扶朝纲,铲除奸佞,又何罪之有?古尔雅伙同儒王密谋颠覆我朝,复辟古族,证据确凿!若是君上因为德妃娘娘包庇儒王,至江山于不顾,那么老臣也只好替君上下决定!”
曹诚既然已经开了口,就没有一句半句便怯了的道理:“哼!沈大人当真是为国尽忠,不知在此之后还有何话要说?”
沈豪面容整肃,目光在曹诚的身上转了一圈,道:“还是曹相明了老夫的心意,只要君上现在下旨传位渊皇子,老夫自是没有别的话好说,不然,这庭中恐怕是要见一见血。”
“放肆!”曹诚起了话头,沈渊这话似乎就是要拿他开刀一般。“沈豪,你当真以为你已经掌控了整个大安宫吗!”
沈豪此时却哈哈大笑了起来:“曹兄说笑了,老夫何须掌控整个皇城?只要有君上在这里,谁又能将老夫如何?君上还是立即写下诏书,此时木将成舟,莫要再拖延时间。否则,休要怪老夫无情!”
李殊慈冷眼扫了一眼沈渊,现他的目光直直的看着煦文帝,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煦文帝自从刚开始说了几句话之后边便漠然看着沈渊与曹诚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峙,如同看着两个戏子在台上做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