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紧紧攥着李殊慈的手,“傻丫头,哭什么!别哭,听祖母说……”
李殊慈使劲点头,听老夫人说道:“你性子倔,最不喜欢受人摆布,祖母都知道,别的祖母都不担心,唯一就是这婚事……你祖父给你定的这门亲,你若不愿意,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你得答应祖母,无论如何都要保全自己,别做傻事!这嫁人那,头一条就是人品性情,最重要,家风要正,长辈要说理,唉……我还曾想过,哪怕是给你找个上门女婿呢!咱们不能吃了亏去!日子要过的随心才好……”
方才还叮嘱姚氏要看紧李殊慈,此时却又劝李殊慈过的顺心随意,总之,是一万个不放心,一万个不舍得。李殊慈咬着嘴唇,死命的抵住嗓子里要奔溢而出哭声,将头埋在老夫人的臂弯里,肩膀抖得止不住。姚氏实在忍不住,整个人靠在床框上掩面而泣。李唯清到底是个男人,将鼻间喉头涌上来的酸意强压下去,道:“母亲,这些事都得您亲自操心呢。”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咱们家明日就有一桩喜事,二丫头明日出阁,这亲事还是母亲亲自张罗的。”
老夫人拍拍李殊慈的肩头,笑道:“那可真好,我可得沾沾这喜气!”
几个人终于劝老夫人止了话,又歇下了,几个人退到外间,时不时伸头看看,三个人都是沉默,过了许久,姚氏看着李唯清说道:“母亲突然醒来,精神头好的很,怕是……”
怕是回光返照……她没说出来,可谁都知道,人在弥留之际,思绪格外清晰,李唯清的心情十分沉重:“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李殊慈双手捂着脸,眼泪不断从指缝中溢出,她知道,这府上早就开始准备了……棺椁寿衣……她知道,祖母体内的毒现的时候已经开始渗入器脏,随然她没有吭一声,但李殊慈知道她的身体定然十分不适,甚至疼痛……她知道祖母活着简直就是在受罪,可她仍然舍不得就这么看着祖母离去……
几个人一直等到老夫人再次醒来,一起说话,吃饭,晚上也寸步不离的守着,好在整个夜晚过的十分安然。
第二日一早,府里一应内外全部张罗妥当,李姝然由着婆子给开脸上妆,着喜服,待一切就绪已经过了个把时辰,她一身喜艳满头珠翠的端坐在榻上,从紧张羞涩到笑意盈盈再到满面不舍,吴氏在一旁看着她,道:“嬷嬷交代你的,你都记下了?”
李姝然愣了片刻方想起吴氏指的是洞房花烛夜的那事,顿时羞得满脸涨红,几乎要把头垂进衣襟里去。吴氏笑着给她平整着裙摆,不再问,吩咐一旁的丫头去一小碗羹来,“这会先垫垫,要不然,这一天你都吃不得东西。”
这样的日子,大家都要轮番来说上几句吉利话儿,好在吴氏和李姝然的窝心话之前便已经说完了。老夫人由李殊慈陪着坐在正堂,和李煜一起坐在上,下坐着吴氏跟李唯启。李姝然拜别父母,由喜婆搀着,走向门外行跪拜大礼求娶的陶志远身边。
陶志远气度极好,一身浓重的书卷气却又不呆板,且眉目疏阔。所谓相由心生,陶志远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此人心胸开阔,修养渊雅。两个人往那一站,当真可说是一对璧人。吴氏满脸笑容喜色,眼泪却不停在眼圈里转。
吴氏不差银子,闹婚洒的利市钱和花红分量都足,门里门外皆是一片热闹,这场婚事办的十分完美,连久病的老夫人也精神矍铄的跟着看了大半行程。李殊慈看着这一场无比喜庆的热闹,想起那时她嫁人的场景,祖母,母亲都不在了,父亲整日醉醺醺的,安姨娘刚生了孩子……没人告诉她新为人妇应该如何,没有人前来跟她说句知心话,没人叮嘱她今后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她的婚事是周氏帮着操持的,不咸不淡,亲近的人一个也没有,一些不相干的人倒是都在……各种各样的神情面容,却似乎没有一个是祝福……
她就那么急匆匆的,疯狂的,悲哀的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