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一夜惊雷,细雨夹着雪花淅淅沥沥洒了好几日,拂风苑里草木本就多,丫头们纷纷抱怨一不小心就脏了鞋子。李殊慈被姚氏和丫头们拦着又在榻上躺了一天,这日终于能下榻活动活动,她真觉得自己没什么事,甚至还觉得身体更胜从前,只是说了谁也不信。
转眼明日李姝然就要出嫁,今天她怎么也要去看看。捧了添妆的盒子,走到门口,细雨居然就停了,木云笑道:“我看这雨啊,就是给咱们姑娘下的,姑娘病了,老天都高兴不起来!”
“又说这混话,老天岂是能拿来开玩笑的。”青鸽嗔她一眼,笑道:“天可算是晴了。明日二姑娘嫁,今日可要点嫁妆,方才我见婆子们都把一抬抬的嫁妆摆在回廊里呢。姑娘快看,就在那!”
三人正好穿过后院,廊下一抬抬的大红嫁妆摆的整整齐齐,嫁妆箱子里依次放着家居摆设、文房四宝、金银玉器、钗宝饰,布匹绸缎……最后几箱居然直接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林林总总足足有六十四抬!几个婆子正拿着嫁妆单子一一核对。兰氏带着李峤和李殊颜在一旁看热闹,几乎都呆了,不断的啧啧赞叹着,“听说这上京富贵人家的贵女有史以来最奢豪的嫁妆也就是一百二十八抬。我的老天爷,咱们府上居然还供着位财神呢!”
一旁二房的婆子听了这话也不知是在炫耀还是在寒碜兰氏,“姨娘这话说的可没错,咱们二夫人虽是商户出身,身家却是巨富,比得那些没用的官身,日子不知好过多少,都说这金银钱财是大俗之物,可谁家过日子不花钱那?”
兰氏怔怔的看着这一抬抬满满登登的嫁妆,刚刚因为安绮容嫁不成的事高兴起来的心情登时又一落千丈,他爹是个小县官,她是个妾,嫁给李唯承的时候,不过抱着自己的妆夯,一抬小轿子就嫁了。等以后她的颜儿出嫁的时候,她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有多少嫁妆?
李殊慈不过在此稍停顿片刻便继续往前走,穿过这一小片园子就是李姝然的院子。
“你性子柔顺,可心里也要有数,那些什么女则孝经的看看也就罢了。虽然我求了老夫人从中斡旋选了陶志远,现在看着是百般好。可这男人那,年轻的时候个个上进,都是好的,年纪渐长,毛病也跟着涨。特别是在女人上头,这年少的小女儿一茬接一茬,防不胜防!”吴氏看着低眉顺眼的李姝然,说道:“不过这都好办,就一条,你需得牢牢记住了。女人贤惠是要贤惠,就在一件事上绝不能贤惠。你可知道是什么?就是庶子!陶志远是个有才的,早晚的升官加爵,以后若是纳妾,怎么你都可以随他,就一条,这孩子都得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可听明白了?”
李姝然略一偏头,明显是没听进去:“娘,陶公子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这丫头,你们两个才见过几面?能看出个子午寅卯来?我告诉你,这男人成亲前都是个顶个的好,真好假好得看成亲后。”吴氏恨铁不成钢的说:“我是你亲娘,还能骗你不成,妾室的房里汤药绝不能断。”
“娘,你这话说的,爹爹就是庶出,两位姨娘不是也生了四妹妹和六妹妹吗?要是真有了,还真能弄死了?那也是人命啊!”李姝然平日不言不语却极有自己的主意,她不想还没进门就先想着一通算计,要是陶志远真有那么一天,到时候再说也不晚,现在说这个,她总觉得十分不自在。
“你爹?你爹是嫡是庶我是没法管,可那许是和庞氏生的是两个丫头,要是两个男嗣,你当我能容的下?”吴氏气急败坏,“你爹唯唯诺诺惯了,借他几个胆子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被大房那一对夫妻骑在头上大半辈子,屁都不敢放,在咱们家里就能翻了天去?再说,你爹能和陶志远比?陶志远是你祖父的得意门生,文才又好,将来指不定前途无量。要不,你娘我也不能想方设法给你琢磨了这么个婚事。我告诉你,妾生了姑娘,将来不过一份嫁妆,若是男丁,可就不同!一辈子养不熟不说,长大成了家还要在你身上咬掉块肉!”
见李姝然不说话,吴氏压低声音道:“你难道没看见你祖母的下场?若不是那对狼心狗肺的夫妻还有那几个小崽子,你祖母能这样?”
李姝然终于抬抬眼皮,“我知道了娘,若陶公子真是那样的人,我自然不会办糊涂事的……”
吴氏终于松了口气,她拍拍李姝然的手,“娘也不是让你做恶人,只是你心里有防备就不至于到时两眼抓瞎,若是碰见那有心眼的小蹄子,你防都防不住!你哥哥是个滑不留手的,跟你外祖父学经商,在哪也吃不了亏,娘唯一担心的就是你!嫁了人侍奉公婆立规矩这一条就不容易,不过想来陶家也不会苛责于你,娘就是怕你瞎贤惠,误了自己一生啊!”
李姝然被她说的鼻子酸,道:“娘,你放心吧,我虽平日不愿多说,可心里也有数呢。”
“你这么说,娘就放心一半了。”吴氏将李姝然搂在怀里,道:“好在陶志远是嫡长子,你嫁过去就能当家,再抓紧生个儿子,三年两载就稳稳的了。”
李殊慈愣愣的站在院子门口,抬起要踏出的脚轻轻收回。木云和青鸽疑惑的看着李殊慈,见她半晌也没说话,还那么一言不,一眼不错的站着,惊恐的对视一眼,“姑娘?你没事吧?”
李殊慈回神道:“二伯母和二姐姐再说些心里话,咱们等会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