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舅舅家的嫡长女?
贾赦面上明显露出了微怔的神情,好半响才醒悟到贾母所说的正是保龄侯史煦之女。说起来,贾赦跟保龄侯府压根就不熟,不说他了,连原主都不怎么跟那边往来,原因在于所有人都认为贾政要比贾赦更为聪慧能耐,想着有荣公贾代善护着,就算贾政无法承袭爵位,将来的前程也不是身上只有区区虚爵的贾赦能够相提并论的。自然,保龄侯府更为在意贾政也就说得过去了。
然而,事实给了所有人一个响亮的巴掌,又因着贾政的废物愈衬托了贾母的偏心,再加上天打五雷轰以及老国公夫妇俩显灵一事,不单将贾政和贾母的名声毁掉,还连累到了尚待在闺中的保龄侯府大小姐。
所以,他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接手人?
尽管贾赦很想真诚的表示自己是个钻石王老五,可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凭良心说,就算史家大小姐名声有瑕,可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哪怕今个儿是在婚姻观念已经很开放的上辈子,那贾赦或许不会这般诧异。然而在这个年代,单是原配和继室的差别就已经叫人不寒而栗了。
先进门的原配才是百年之后跟夫君合葬之人,后进门的继室即便也是三媒六聘进门的,却只能另立棺木。且每逢年节,继室都要给原配行礼问安,执妾礼。另外,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并往后的一切用度,依律继室都不能越过原配。更别提,贾赦这头已经有了琏儿,那是他和张氏的嫡长子,将来绝大部分的家业包括侯爷的爵位尽数都要归于琏儿。
凭良心说,这样的条件门当户对的都不会答应。当然,若是女方条件差点儿那就不妨碍了,贾赦回想了一下红楼原著里他的官配,登时愈觉得史家大小姐脑子有坑。
这般想着,贾赦不由的脱口而出:“老太太,我确定一下,保龄侯爷他没疯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贾母气了个倒仰,“你说,保龄侯府的嫡出大小姐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我没说她配不上我,我就觉得奇了怪了了,她干嘛非要这般想不开嫁给我?哪怕真的寻不到四角俱全的好亲事,倒是略放宽点儿要求。便是嫁给二品官员的嫡长子,也比嫁给我来得合适。”
“哼!”贾母冷哼一声,并未在第一时间内反驳,而是命珍珠换一道茶。
换茶当然是借口,莫说茶水并未完全冷却,就算真的冷得刺骨又如何?这会儿,哪个人还有心情喝茶的?自然,等珍珠一离开,贾母便冷着脸再度开口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不是良人,既如此,就更该做出一些让步。”
贾赦一脸的纠结:“让步?我以为成亲只有愿意或者不愿意唯二的两个选择,让步又算是什么意思?能接受我的优点,不能接受的缺点,所以打算先改造成功了再谈亲事?她多大脸?”
“胡说什么!这不是你的情况特殊吗?”眼见贾赦又要开口,贾母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听我说!”
贾赦满脸“你蠢你能耐”的神情,摆了摆手示意贾母有话赶紧说。
贾母自是不会对他客气,略缓了缓,冷眼道:“史家那头也是有诚意的,你的情况他们都知晓,如今麻烦的自然是张氏和琏儿。张氏已故,顶多也就是在仪式上头叫人不舒服,好在你被皇上赐封为稼穑侯,时日尚短又不成替张氏请封,回头成亲后,你便上折子替你表妹请封便是了。如此一来,张氏只是一等将军夫人的诰命,你表妹则是侯爷夫人,倒也公平。至于琏儿,我的意思是,索性送到我这头,由我来照顾他。正好,珠儿和元春也在我这边,几个孩子年岁相近,倒也能互相做个伴。”
说罢,贾母长叹了一口气:“你表妹出身这般高,侯府的嫡长女,偏年岁也小,等将来进了门,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莫叫她受了委屈。”
“不叫她受委屈,所以要叫我、叫我媳妇儿、叫我家琏儿都受一肚子的委屈?她算老几!”贾赦满脸寒霜的怒视贾母,“今个儿便是公主下嫁,也绝没有挤开原配和嫡长子登堂入室的道理。原配妻,老太太您若是无法理解这词儿的用意,我便唤老祖宗晚间同您好好唠唠,如何?”
“你!……”
“对了,多谢老太太的提醒,您不说我还真就给忘记了,这诰命夫人得先上折子才能批复下来。成,那我立马回去写封折子,兴许动作快点儿能赶在年前赐封,就算没赶上也无妨,至多年后就成。张氏温良恭顺,想来不会怪我晚了这些日子。”
“贾赦,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打算作践你舅舅和表妹?这哪里是结亲,这分明就是结仇!”
“老太太您最好弄清楚究竟是谁在作践谁!我先前还道为何堂堂侯府千金小姐非要嫁给我这个鳏夫不可,如今看来,倒不是我配不上她,而是她配不上我!心肠如此歹毒,尚未进门就知晓算计原配妻和嫡长子,她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罢了,我索性去求个恩典,我的爵位我的家产我将来所留下来的全部东西都只能由琏儿来继承,与他人无关。”
贾赦最后看了贾母一眼,眼带警告,却连告辞都不曾说,便已转身离开。
恰此时,外头小丫鬟来报,说是东府的敬大老爷携其子贾珍到访。
因着早已不是此间的主人了,贾赦虽听到了这话,却完全不曾在意,只径自走着自己的路,直到被贾敬父子俩拦下。
不等对方开口,贾赦便干脆利索的道:“想要寻老太太或者政二老爷,只管往荣庆堂去。若是寻我有事儿,记得回头去侯府找我。”
贾敬自是寻贾赦有事,可他人都已经到了这边了,且贾母又是正经长辈,若是连面都不见招呼都不打一个,那才叫真的将两家的情分踩在脚下。无可奈何之下,贾敬只能先带着贾珍去给贾母请安,完事后再坐上马车,匆匆赶往稼穑侯府。
谈个事儿还要跑两地已经很憋屈了,等回头贾敬父子俩匆匆赶到侯府后,却被门房告知,贾赦压根就没回府过,且时间可以一直推到一个月以前。
贾敬、贾珍:………………
<<<
这头,贾敬父子俩被气了个半死。那头,贾赦已经飞快的回到了户部。
苏培盛一脸惊讶的望着去而复返的贾赦,心下满是狐疑。先前说的是贾母病重,这才急急的召贾赦和贾政兄弟二人回府,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说是病好了吧,谁不知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早间病着这还不到晌午就好了……那还不如干脆猜她死了算了。
“侯爷您这是……”苏培盛很是迟疑的望着贾赦,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家老太太没事!吃嘛嘛香身子骨倍儿棒!”贾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先给苏培盛解了惑,旋即自个儿也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说请太医来看过了吗?太医看不出来她是装的?”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苏培盛忍不住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一脸无奈的道:“贵府老太太年岁大了,真要论病的话,就算二三十岁的人,也能把出病症来,端看在意与否。况且,侯爷怎知太医的原话?来传话的又不是太医院的人。”
贾赦再度开了眼界。
他先前倒也猜测过几个可能性,只道是贾母故意将自己弄病,再请太医诊断后,派人来户部寻人。可如今最大的可能却是贾母压根就没病,只是请太医帮着开了调养的太平方,之后再派人过来传话说,老太太病重还请了太医……
若非贾母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贾赦真的很想当面喷她一句,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短时间内贾赦是完全不打算再去一回的,倒是手头上有件事情比贾母来得重要得多,他得赶紧写封折子递上去请康熙帝允了。
——请封折子,不单请封原配张氏为稼穑侯爷夫人,还得替琏儿弄个世子的身份。
前者倒是好处理,基本上这种请封都是极快就下来的,且一般都是允许。只是琏儿的世子身份反而没那么容易了,不是因着旁的缘故,而是琏儿的年岁太小了。
这年头,就算是族谱序齿也要到三周岁以后,甚至有种不满三岁不算人的说法,单从这一点就可以得知这年头小儿的夭折率有多么的惊人。所以贾赦已经抱了没结果的打算,甚至他之所以递了这请封折子上去,其用意根本就不在于请封,而是向世人宣告当他继室有多么的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简直惨绝人寰。
哪怕这年头袭爵的继承人一般都是嫡长子,可别忘了,继室所出也是嫡子,既然是嫡子那就可以分家产。事实上不单是嫡子,嫡女也可以在出嫁前得到一份很厚重的嫁妆,想当年贾赦之妹贾敏出嫁时,就是格外稀罕的十里红妆。
可照着贾赦这明里暗里的意思,等于就是将来所有的一切都属于嫡长子琏儿,继室本人以及将来可能有的所有孩子,都将得不到分毫。
在这种情况下,那可真的是脑子有坑或者干脆就是真爱,才会同意这般严苛甚至到刻薄的亲事。
不几日,康熙帝就将折子返还,不出意料,请封诰命一事被允了,可请封琏儿为世子一事却被否了,康熙帝还特地标注了一段,明言请封最低的年龄线为三岁。
贾赦低头一盘算,这不也就一年多两年不到的时间吗?本侯爷等得起!
……
……
“天呐!稼穑侯爷居然是个痴情种子,这也太吓人!”
“说是先前去秦楼楚馆都是一帮子狐朋狗友强拉着的,对了,那位王家大老爷自个儿也承认了,以往总是强拖着稼穑侯爷一道儿去风月场合。人家其实格外的敬重妻,房里连一个妾室都没有!”
“这还真是稀罕了,先前都说稼穑侯爷贪杯好|色,就是实打实的酒囊饭袋,结果一转眼,人家就立了功封了侯,倒是那位文采斐然的政二老爷……”
“哈哈哈哈哈!政二老爷何止是文采斐然,人家可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对了,这位绝世天才身上连个同进士的功名都没有,这可真的是天才哟!”
秀才,举人,进士。
同进士就是相当于进士可又不是进士的意思。
说稀罕吧,那也确实稀罕得很,三年一届的科举最多也就出个二三百人,有时候偏巧遇到人才稀少的时候,只取一百来名也是有的。
可要说不稀罕吧,每三年少则一百来人,多则二三百人,偏朝堂的官员轮换又慢,毕竟这年头又没个准备的告老还乡年纪,很多人干到七八十岁还占着位置,如此一来,即便通过了科举,也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成功的补缺做官。
在这种情况下,同进士真心不稀罕。而自夸了二十多年的贾政连同进士都未考取,可见其所谓的天才该是含有不少水分的。
再往后,又有人传出贾政连举人都不是,甚至都未曾考取过秀才功名,仅仅是凭借着抢了其长兄贾赦本该得的国子监监生名额,才一路横跨直接参加春闱。之后,虽不曾通过春闱,可因着荣公贾代善临终前的那封折子,他还是成功的补了缺,且跟正常科举出身的寒门学子相比,他一出仕就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而别人通常都是从六品乃至七品官一步步慢慢爬上来的。
占据了绝好的优势,且绝大多数还是从亲哥哥处硬抢过来的,便是如此也没混到什么好前程,一时间,贾政成为了京城里人人念叨的绝世废物。
相较之下,曾经的废物贾赦却被人强行盖了无数个戳。
譬如,痴情种子、绝世好爹、千里马终得遇伯乐……
贾赦也很茫然,他不过是去给原配张氏请个诰命,一转眼就被无数个戳,且其中的赞赏很多叫他看了都面红耳赤的,叫他不忍开始反思起来,难不成自个儿的眼光真有那么差,连京城老百姓都已经现了他的闪光点,为何他自个儿一直没能瞧出来呢?
随着各种传言愈演愈烈,莫说大街小巷了,连侯门大院乃至皇城都得了信儿,除了一些跟风看热闹的人之外,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