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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明见此不禁纳闷，顾无欢素来是云淡风轻，少见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望着桌子上那一堆杯子碎片，他伸手将那半扇挡着自己视线的窗户推了开，这一推开，正对面雅间的情景映入眼帘。
虽然对面窗户也没全开，但他还是能看得清里头的一男一女，那女子正是风闪灵，此刻也不知怎么了在咳嗽，她身后为她轻拍背部的男子正是柳奚尘。
他终于是明白顾无欢为什么生气了。
风闪灵失去记忆，竟还能与柳奚尘有来往，必然是柳奚尘自己缠上去的。他二人此刻的动作，外人看来只觉得他们像是一对，也难怪顾无欢气的杯子都捏碎了。
因为东方舞阳此刻正好被窗户挡着，因此李世明与顾无欢都没见着她。
“郡王……”李世明才想说什么，倏然瞥见顾无欢手上的一抹红。
那只捏碎了杯子的手，此刻掌心有鲜血淌出，想必是刚才捏的太用力，不慎被割破了。
“郡王你的手……”
然而顾无欢像是没感觉一般，理也不理自己手上的伤口，只是望着正对面雅间，眸光森凉。
这个疯丫头……等会儿她若是抬头看到了自己，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顾无欢原本等着风闪灵或是柳奚尘能抬头看见自己，但那二人却都不曾抬头。
顾无欢眉间划过一丝冷意，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碎片，他伸手拿起了一块夹在指缝间，以凌厉之势，直射风闪灵身后那人——
碎片划过气流制成的声响，终于让风闪灵身后的男子有所察觉，他抬眼正迎上正对面一物袭来，已经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便一侧头避了开来，与那碎片的边缘险险擦过。
那碎片差一点儿就能划破他的脸了。
“什么东西？”风闪灵自然是听见了头顶的声音，也知道暗中有人袭击，但是很明显，袭击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人。
“什么人？”东方舞阳将挡着自己的半扇窗户拍开了，一抬眼，看见了正对面窗户后的二人，霎时眼角一跳。
这么巧，他们二人怎么也在这儿？
最糟糕的还是让顾无欢看见了柳奚尘。
迎视着那双桃花美目里的冷意，东方舞阳只觉得头皮有点儿发麻。
风闪灵终于抬眸看正对面，这一看，让她有些意外。
顾无欢竟也在这儿？而且那家伙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风闪灵自然是不明白顾无欢为何不高兴，便只得朝着他淡淡一笑。
“还笑得出来。”顾无欢言语间难得带了一丝磨牙的意味，朝正对面风闪灵道：“过来！”
两件雅间的距离虽是有点儿远，但他的声音不小，自然是让风闪灵听见了。
风闪灵起了身，正要离开之际，柳奚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颖，你要走了么？”
“顾无欢在叫我，我总得过去看看的。”风闪灵说着，望向了东方舞阳，“舞阳，你去么？”
“还是你去吧，我跟柳奚尘还有些话要谈谈。”比起一会儿又接顾无欢的冷眼，东方舞阳自然是更乐意留在这里。
风闪灵听她这么说，便转身离开了，柳奚尘似乎还想说话，却被东方舞阳拦住，“这个时候你确实不该留她的，我大哥看见你们在一起，必然不高兴。”
“礼郡王有什么不高兴的，我与小颖只不过是说说话，这个他也要管么？”
“他自然是要管，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么？”
“情敌……”柳奚尘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随后一声叹息，“我原先一直以为小颖喜欢的是我，但后来我却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我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从来都不喜欢我，还是她喜欢上了旁人，亦或者她失忆之后忘了我，才嫁给礼郡王？”
“你的五个人格都喜欢小颖，但哪怕是你这温润谦和的第一人格，也从来没问过她的心意吧？你只知道你自己喜欢她，你可曾问过她对你是什么感情，听说你们原先是师徒，也许从前她只是把你当做亲人看待。”东方舞阳朝柳奚尘淡淡一笑，“女子心思难猜，你没问过，就莫要擅自下定论，坐下，我们谈谈吧。”
……
风闪灵出了雅间之后，便一路循着走廊去找顾无欢所在的那间屋子，绕过了大半个走廊与两个拐角，她看见前方一间雅间开着门，依照方位，就应该是顾无欢所在的雅间了。
都开着门在等她进了……
她迈步上前，屋子里的二人正坐着在等她。
“你们聊，我去舞阳那里。”李世明自然是很有眼力劲地起身离开了，走出雅间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门。
屋子里这一刻只剩顾无欢与风闪灵二人。
“无欢，叫我来有什么事？”风闪灵走到了顾无欢正对面坐下，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碎瓷片与顾无欢淌着血的掌心。
“这是怎么了？”风闪灵微微一惊，起身走到了顾无欢身前，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拿起，只见掌心两道伤口，血都有些干涸了，伤口却依旧有血在缓缓溢出。
“你怎么受伤了也不懂得包扎一下？”风闪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我不会。”顾无欢淡淡道，“一点儿小伤，无须在意。”
“小伤也是伤口，也会疼。”风闪灵蹙了蹙眉头，“不能因为伤口小，你就不管了。”
“那你管吧。”顾无欢另一只手抵着额头，“你帮我包扎。”
“但是这儿没有纱布……对了，我似乎带了手帕。”风闪灵倏然想起自己是有随身带着手帕的，便将手帕掏了出来，替顾无欢包扎着掌心的伤口。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将手帕在他的手掌上绕了一圈，一边打结一边嘀咕着：“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被碎瓷片割伤，一点儿都不知道要小心。”
“你怎么就不晓得问问原因。”顾无欢的语调漫不经心，“我自然是因为看见不想看的，心里头不爽发泄在手上，这才将杯子捏碎了，割伤了手是我没料到的，手劲大了点。”
“你看见什么不想看的了？”风闪灵忽然想起，在对面的时候，自己一抬眼就看见顾无欢满脸写着不悦，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对此，风闪灵的想法是——
“那柳奚尘是不是之前与你有过节？”
“我和他有过节很奇怪么？”顾无欢望着风闪灵的神色，淡笑着道，“你看上去有点儿意外呢。”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风闪灵虽有疑惑，却还是实话实说：“他看上去是个温和的性格，不似假装的。”
柳暖男那样的性格，难不成还会得罪了顾无欢？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吃饱了撑的和他结怨？”顾无欢唇角的笑意一敛，刚包扎好的那只手抓着风闪灵的手腕，稍稍使劲将她一扯，风闪灵便跌进了他的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风闪灵猝不及防，想要起身，却听顾无欢道：“那家伙有五重人格，那样的怪胎，你觉得能是什么好东西？”
听闻此话，风闪灵顿时忘了起身，“五重人格？”
精神分裂？
真是看不出来……
然而就在她出神的时候，顾无欢瞥了一眼正对面雅间后的柳奚尘。
柳奚尘此刻的确是看着这边的，眼见风闪灵在顾无欢怀中，面上有些许复杂之色。
顾无欢唇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随后一拂袖子，将那原本开着的窗户关上了，阻挡了外头的视线。
“你先让我起来，这天儿挺热的是不是，就别抱在一起了。”风闪灵这才反应过来还坐在他的腿上，想要起身，却被他箍着腰不让她起来。
风闪灵抬眼，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你到底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只不过和他说了两句话，我才认识他而已，你还担心我红杏出墙不成？”
“眼下自然是不会，但我担心你以后红杏出墙。”顾无欢淡淡道，“你现在对谁都没有情，换言之，也就是日后你对谁都有可能动情，以你这样的性格，婚姻不能束缚你，你是我的郡王妃又怎样？我依旧担心你被拐跑了。”
“拜托……我性格是野，但我不至于薄情寡义，我早说了，不会喜欢上别人的。”风闪灵有些无奈，“好吧，就算你觉得婚姻束缚不了我，那么你对你自己没信心么？”
她忽然发现，他也有些患得患失。
“柳奚尘不是什么善茬，你最好不要和他接触。”顾无欢轻描淡写道，“若是他以后再来纠缠你，我便真的要对他不客气。”
“今日之事并不是他的错，你也讲点儿道理行么？”风闪灵眼见起不来身，索性也不起了，悠悠开口，“你总说人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倒不如直接说你打翻了醋坛子。”
“你看得出来，说明你还有点儿眼力。”顾无欢很是大方地承认，“对，我就是吃醋，你以后不准跟他见面。”
风闪灵唇角微微一抽。
“无欢，说到底你始终对我没有信心，总担心我喜欢上旁人，是么？”
“等你哪天告诉我你喜欢我了，我就再也不担心。”顾无欢伸手，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就是我也预料不到这一天还得等多久……”
“即便我丢失了那一段记忆，但我依旧对你有好感。”风闪灵望进他的眸子里，“这一点，我没忽悠你。”
“有好感顶个什么用。”顾无欢冷哼一声，“你那一点点好感，能如何？靠着那一点好感，你愿意和我亲近么？愿意和我睡一张床么？我也不逼你，我只让你和我睡在一张榻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单纯睡觉，你有没有勇气接受？”
“你的意思是……”风闪灵眉头一挑，“盖着被子纯聊天？”
“敢不敢？”顾无欢朝着她淡淡一笑，“你若是敢，今夜就搬去我房里睡，若是不敢，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我敢。”风闪灵立即接过话，“别小瞧我。”
“从没小瞧你。”顾无欢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颌，随后倏然一把揽着她的脖子，将她搂紧。
风闪灵的头撞在了他的肩上，闷哼一声。
“疯丫头。”顾无欢将她拥得很紧，将唇凑到了她的耳际，“除了我，不能喜欢别人，否则，代价你我都承受不起……”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一丝颤音，风闪灵错愕。
他竟然在害怕。
她忘记过他两次，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也是人，再强大，他也会累，他也会有弱点。
“从前我都很有信心。”顾无欢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我忽然发现，再真挚的情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却敌不过记忆的缺失。我可以一辈子对你好，可我却担心你再也记不起我的好了。”
风闪灵无言了片刻，终而伸手环上他的腰，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
然而在如此温情的时刻，却倏然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风闪灵将头抬了起来。
顾无欢神色平淡，开口清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