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赴宴会的夫人自然要巴结淮北王妃和董夫人,于是各种溢美这词不绝于耳,卢八娘与她们一一答话,认出了除薛家外的刘、陈、李三家女眷,这三家正是此间仅次于薛家的大家族,已经冒认了士族,席上还有十几位家势雄厚的夫人。
上百年没有经历过战火,楚州与淮北贫穷萧条的情况大不同,也不似他们从京城北上沿途所过的平郡,还处处遗留苏峻之乱带来的满目疮伤,特别是刺史府,金堆玉砌、锦绣成堆,比起京城虽然是差远了,尤其是对照世家们喜欢玩的清高雅致,简直俗不可耐,但真心奢华。卢八娘想起自己现在住的低矮小土屋,就一点也不觉得薛家格调不高了,而是想自己要再过几年才能重回这种生活呢?
美仑美奂的宴会自然有各色美食,一道道的菜由穿梭来往,穿着锦缎的侍女送上,富贵之气扑面而来,卢八娘再次想起自己现在每餐不过两三道菜,这还是营中最好的伙食,就连司马十七郎也不如她吃得好。便不动声色地尝了一块马肠,这是要现杀的马才能做得出来,要知道杀一匹马本就是极浪费的行为。
马肠味道鲜美,卢八娘的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刚刚杀的小马吧”
“正是,我家祖传的法子,五个月的小马养肥,宴客时直接剖腹取马肠烹之。”董夫人一直在偷看卢八娘的神色,现在放下了心,她多少年没有接待过世家女了,而且还是天之娇子卢氏女,这一次的宴会只是订菜单她足足就用了半个月,为的就是得到一声赞赏。
这时又上了一道蒸乳猪,卢八娘客气地吃了一片肉,京城里也流行这样的做法,用料是刚出生的小猪,以人奶喂一个月,再用人奶蒸熟,肉味特别鲜嫩。董夫人又介绍道:“刺史每每说起到京城时在王府尝过,回味无穷,我便让人试着做了,王妃觉得怎么样?”
“确实与父王府上所做的非常相似,”卢八娘笑着说:“调料似乎少了几味,不过火侯刚刚好,就非常难得了。”
董夫人的笑颜一点点地加深了,她没白忙,每一道精心准备的东西卢八娘都能恰到好处地说出优点,让她在心里更加地佩服,卢家真不愧是士族谱上排在最前面的顶级大世家!
董夫人在心里赞叹了又赞叹,淮北王妃不只见识出众,衣着打扮更是华贵异常,她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卢八娘手上的那对红宝石蝴蝶虫草百花金手钏上,这大概就是当年公主托孤所用的那对手钏吧。
然后她又将目光转到了卢八娘头上的一对金步摇,只垂下来的珠子、碧玺、各色宝石,每一块都是价值□□。还有她脖子上挂着的缨络,裙带上系的饰品,无一不华贵精美,让她顿时又觉得今天的宴席不算什么了。
于是到了晚上,送了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休息后,董夫人与她的两个出嫁女和三个儿媳妇们就一直在谈论淮北王妃的首饰,“今天见了那对手钏,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当年长公主心爱之物!”
“那金步摇也真好看,上面的宝石实在是太名贵了!五彩缤纷的,也不知怎么凑出那么多的花样!”
“可不是,手钏和步摇名贵也就罢了,王妃浑身上下每一样配饰都极出色,我无意间发现她裙带上还系着两朵用珍珠攒成的小花,每颗珠子都是一样的淡金色,大小还相同,真不知是怎么找出来的。”
“还有那缨络……”
议论过首饰又谈起了宴席,“她只一尝就知道汤羹里放的是什么。”
“对了,她说京城现在最流行一种用茶做的点心。”
“她还把孟右军最新的诗文读给大家听。”
直到薛刺史进来,大家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个个识趣地停了下来,纷纷行礼走了。
薛刺史沉着脸坐了下来对夫人说:“淮北王是来弄粮食的!”
夫妻多年,董夫人是最懂得薛刺史的人,见他的神情,就明白了原因。薛刺史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大方豪爽,但其实从骨子里是极吝啬的,淮北王来买粮还没什么,如果借粮可就麻烦了。
自从得知这个表侄奉旨北上,刺史就担心他过来打秋风,还好听人说淮北王手下有钱有粮,还有不少的盐,他总算放心了,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