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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去之前,美其名曰:“夫君主外,娘子主内,夫君征战在外,娘子坐镇北平”……可他这般离去,却不带上她,夏初七心里如何能安?
不得不说,赵樽打仗属于不按常理出牌。他没有像旁人以为的那样,直接率兵南下攻击兰子安所率的霸县残部,而是领了晋军直奔北平府以北的怀云和密云,要取居庸关。
可她念着赵十九,赵十九却再次抛下了她。
战争的炮火一点燃,这里便不再像往日那般闲适了。扩充了地方,扩充了人员,还是不够使用。夏初七琢磨着,等北平府全域拿下,得在这北方重镇找个好地方搞一个兵工厂,这样又能提前让大晏进入“工业化时代”,又能解决老百姓的工作问题,还能给晋军增加源源不绝的后备力量。
漷阴镇的兵工作坊日日夜夜在响过不停。
有钱的地方乡绅们,敬重赵樽为人,也为了保住自家那点家当和基业,纷纷捐资捐物,家有壮丁的百姓,也有自愿把小子送到军营打仗的。且不管是为了那每月按时放的军饷,还是真的为了奔前程,在这样恶劣的乱世去从军,就相当于送上了半条命,也必得赵樽有相当的人格魅力了。
放出去的粮,远不如收回来的多。
此一次,赵樽再次赢得北平称颂。
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得干净利索,王卓之等人苦不堪言,还得继续为他卖命。于是乎,北平永定门大战之后的第三日,北平城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而且马卓之受了赵樽之令,还开仓放粮,以昭晋王恩德与北平府和乐。
可俗话说“慈不带兵,善不理财”,赵樽为人虽然属守礼数,迂腐了一些,却不愚昧。他勒令王卓之放回了当初被“双规”的晋王府众多属官,又温和的施了“仁政”,让王卓之等人继续署理北平府政务。但是,却又把他们的亲眷请到了晋军护卫营的一个家属营区,让人好生招呼着,只等战事结束,方能一家团聚。
从那一日北平城大捷之后,北平府的周边城镇很快便被晋军扫清。而北平布政使王卓之和一干北平的官吏,没有想到战事会这样展,急转直下,原本的升官财梦清醒了,当即在晋王府外等候,向赵樽俯称臣。
战争也如火如荼的开始了。
北国的冬天快来了。
京师城秋雨连天,天气转冷,北平府也遭遇了又一波冷空气袭击。夏初七坐在晋王府的屋子里,双手来回搓着,有一点想生暖炉了。
顾阿娇想,即便是死,她也是愿意的。
这话如春风入耳,端得是柔情万丈。
顾阿娇知晓他有条件,不由紧握了手心,心里苦笑着,缓缓走近他,却听见他道,“你只需替朕办一件事,办好了,朕便可满足你的心愿。”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过来,朕与你细说。”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容貌,还有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浅幽香味儿,他好不容易才收敛住心神,朝她招招手,柔声一笑。
赵绵泽笑了。
“呜……臣妾愿意。”
妃子?宠妃?心里“咯噔”跳着,几乎未有多想,顾阿娇便重重点了点头,一颗颗委屈的泪珠子,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滚下来。
“顾氏,你可愿做朕的宠妃?”
呵一声,赵绵泽挑眉,一笑。
“臣妾不苦,能得陛下这句话,臣妾再苦都不苦了。”
他突然间的转变,惊得顾阿娇一头雾水,却也难抵内心的欢喜。她喜极而泣地拿手绢子拭了拭眼圈,摇着头,又哭又笑。
赵绵泽缓缓勾唇,突地叹息一声,满带同情地看着她,“朕言语重了些!想来你也不容易,孤身入宫,对朕又有情有义,朕也不想薄待你……”
“不知,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顾阿娇双眸带泪,徐徐抬头,吸了下鼻子。
“臣妾在……”
她沉思间,突地又听见赵绵泽淡淡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已然退去了尖酸与刻薄,变得温和多情,就像先前那一句恶毒的话,根本就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顾氏——”
兴许她当初走错了一步,进宫便不该去倒贴他。
世间男人,果然如楚七所说,属“贱”的。
她想不通,楚七根本就不爱他,他却可以把她当成是宝,甚至于乌仁潇潇,表面上对他恭敬,实际上也未曾把他放在心上,他仍然可以专宠于她,视其他女人的眼泪与悲伤如无物。
只可怜顾阿娇,满脸涨得通红,那感觉如蚂蚁在喉,钻心刺痒,却不能挠动,只恨不得把身子钻到地缝里去藏着,摆脱这赤裸裸的羞辱。
这世上,没有比当着面的骂女人“庸脂俗粉”更恶毒的话了。可赵绵泽是皇帝,顾阿娇是他的嫔妃,他想说她什么,自然不必顾虑。
“可她也太小瞧朕……不,她太小瞧朕对她的情义了……这情,岂是你这种庸脂俗粉可撼动的?”
赵绵泽回答了她的疑惑,可转瞬又是一声冷笑。
“她想让你勾引朕……”
若是楚七当真晓得是她做的,在她临出嫁前的那段日子,她为什么要一直为她调理身子,为她做什么芳香理疗,教她什么媚惑之术,教她如何做一个讨男人喜欢的女人……她那些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阿娇又羞又恼,面红耳赤,心思惶惶。
三个“为何”一句比一句重。
赵绵泽看着顾阿娇青白不匀的面孔,眸子闪过一抹冷厉的微芒,“愚蠢的妇人!你再想想,她明知你背叛了她,为何还要加倍对你好?为何还要让你陪嫁入宫?还有,为何你长得这般姿容,朕都不愿碰你?你可有仔细想过?”
殿里静谧着,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顾阿娇呼吸一窒,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赵绵泽冷笑道,“你以为你粘蝉那点小把戏,能逃得过她的眼睛?你以为那件事,她当真就半点不怀疑是你做的手脚?”
顾阿娇一愣,抬头看来,“陛下何意?”
“你太小瞧她了。”
好一会儿,在静得微风可见的殿内,突地听他一叹。
她呜咽着,赵绵泽却久久无言。
“陛下……臣妾说得都是实情。”
可看着顾阿娇楚楚可怜的诉说衷情,赵绵泽却一动也不动。甚至脸色都没有半丝动容,一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里,也不知何时换上了两束冰刃,瞧得顾阿娇胆战心惊不已。
此场景,此情深,换了任何男人都得心动。
“至于向陛下讨这恩典,臣妾不为别的,只因,只因臣妾当年在源林堂初见,便深深仰慕陛下英姿,从此不能相忘,这才斗胆想要留在陛下身边。别无所图,只愿能时常得见君颜,便此生无憾了。”
“陛下明鉴,臣妾那时是受了皇后的恩惠……但臣妾是正经人家出身,虽与皇后要好,但属实见不得她不守妇道还怀上他人孽种,无视陛下的威严……”
听他不温不火地提及往事,顾阿娇心里一凛,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扑通”一声,便在他跟前重重地跪了下去,含着泪珠子,酸楚的低泣。
看她惶恐不安的样子,赵绵泽笑道,“两年前,你尚且知道利用竹竿粘蝉的法子,向朕通风报信,告之皇后有孕,并且懂得以此来向朕讨恩典,得了这贵人位分,如今你在朕面前自谦,又有何意义?”
“陛下……多誉。”
“你会的,恐怕不止皮毛。”
“臣妾粗手粗脚的,只会些皮毛,让陛下见笑了。”
赵绵泽不轻不重的轻笑声,吓了顾阿娇一跳。在他似讽似讥的目光盯视下,她觉得脊背上的冷汗快要湿透衣裳了。
“你的绣活不错。”
宫女太监们不敢多看一眼,后退着鱼贯而出。顾阿娇听出赵绵泽语气里的凉意,心里突突着,可不敢天真地以为他是来与她白日欢好的……
“是,陛下。”
“罢了!”他低斥一声,“你们都下去。”
可赵绵泽显然不是来享受温香软玉的后宫生活的。
天子一声冷冷的“起”字,梨香院里便谢恩声不绝。接下来,泡茶的泡茶,续水的续水,擦桌子的擦桌子,狗腿儿的狗腿儿,忙活得不亦乐乎。
“起罢。”
不得不说,是一个尤物,只可惜……他受用不起。
即便这会儿白得没有半丝血色,仍可堪怜。
这一张脸,真白,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白。
赵绵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