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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斜阳懒懒散散的挂在天边,金灿灿的余晖印着绿油油的树枝,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阴影。摆着大理石镶花梨木的如意纹圆桌的厅堂里,丫鬟呈上热腾腾的菜肴,钟家几位姨娘一道坐着用饭。
海氏身着明紫色窄袖束腰纱衫和藕荷色碧纹湘江长裙,衬着脸上神色一派春风得意,菜未上桌前,就挨着夏氏小声说着话儿,先把自个儿给乐得呵呵笑个不停。夏氏秉着随身的做派,端的是食不言寝不语,偶尔支声应上两句已是难得,视线瞟过对面钟芙母女,瞧着二人皆是淡定的神色,微微拢了下眉头。
用了饭,待大家都停了筷子欲离开时,钟芙突然地开了口唤住,“二位姨娘留步。”拈起帕子轻轻地拭了拭嘴角,漾开一抹笑道,“难为四姨娘如此用心找着绿枝的孩子,我瞧了日子,再过两日是个吉日,不妨就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也省得有不开眼的将我娘的仔细当作气量小容不下。”
海氏暗嗤了一声,瞟了一眼钟芙身旁默不支声看不出神色的许氏,只当她二人是没办法了,于是笑了道,“芙儿现在是当家人,你说了算。”
说罢就扭着腰肢与夏氏一道离开了。厅堂里,钟芙忽而勾了勾嘴角,眼底浮起一抹攻于心计的狠戾。
宅子里的日子似乎是过得慢,海氏等得心焦,还是把吉日盼来了,遂一早的着翠屏给重宁好好打扮,一件烟柳色的银错金双凤织锦短袄,下着浅碧色轻柳软纹束腰长裙,头上绾着如云的朝月髻,上只束着一条类金丝嵌宝石金带饰,整个人如同一支白玉兰花苞一般,真真是明媚鲜艳之极。
有了两日来的接触,海氏觉着这孩子除了认生不爱说话外都挺好,不需她费什么心,好带的很,一直防着许氏夏氏的藏掖着,只等了这日才带着人走出来。
正厅十六架朱红槅扇大开,正当中的两把黄梨木座椅,左边的空着,右边坐着许氏,钟芙坐在左边空位的下手方,瞧着人陆陆续续到齐,眼眸里幽深一片。
海氏牵着重宁的手进来的,夏氏跟着不远,二人见钟芙摆出的阵仗,一则满意,一则有些生疑。
“钟家许久没个喜事儿,我爹又久病,有个孩子冲冲喜的倒是不错。”钟芙瞅了一眼海氏身侧的人儿,见她透着这年纪遇事该有的彷徨无措,小手用力攥着衣角的似是紧张,禁不住心底嗤然,话锋一转道,“只是血缘大事总要谨慎处之,不能光听了一家之言,绿枝不在世了,替她接生的稳婆还在。这不我花了点时日找着,想着让她来认一认,也免得弄了错,空欢喜一场。”
海氏听这话的就觉着不好,此时,一名高颧骨的妇人带着人走了进来,来人微佝着身子,一副朴实的村妇打扮,瞅着一屋子人的显得有些怯意。
重宁认出她是镇上的邱家媳妇儿,村子里的孩子大半是她接生的,似乎是察觉自己盯着她瞧,后者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
“邱家媳妇是当初给绿枝接生的,那孩子现在就在这儿,你好好给认一认,也好安了我家小姐的心。”高颧骨的冯妈妈给稳婆指了孩子,示意她上前。
稳婆得了授意,脸上定了神色上前,重宁作势躲了一躲还是叫她给把着了腕子,撸上了袖子,翻了手臂内侧看,随后就松了手让重宁给挣脱了,再不敢看孩子一眼,只转了身子对着许氏和钟芙的方向说道,“回大太太和小姐,绿枝的孩子手臂内侧的窝下有颗痣,这……这孩子没有。”
“你说什么呢,记清楚了吗?”海氏叫她们这一弄的给看清楚了,稳婆是真,当初她将重宁带回那会儿就差人去求证,现下推翻了先前所说,分明是叫钟芙母女给收买了,难怪总觉得母女二人镇定得有些不寻常,竟是打的这主意。海氏漏算了这步棋,心下着急,盯着稳婆的眼神越发不善,恨不得瞪的她当场反了口的。
“四姨娘作何这般激动,稳婆是亲手给绿枝接生的,按着日子都推算的清楚的,比我爹随意给出去的玉佩真实多了。”钟芙话里有话地开口说道,瞥了似乎被吓着了的重宁一眼,冷了神色继续道,“钟家虽不是名门望族,但也容不得阿猫阿狗的胡乱认亲,我看分明是有人指使想占我们钟家的便宜,绝不能轻饶了去。”
说罢,厅里候着的护院就作势要上前动手,重宁被抓着,混乱之中瞥见钟芙嘴角得逞的笑意,心底暗暗叹息,上一世她自认与人无争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重来,还是个孩子,钟芙都能如此狠毒……只是这一次她不会称心如意了。
重宁正要自救时,就听得一声浑厚的且慢声从正厅一侧传出,有人撩了门帘,一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而出,轮椅之上坐着的正是久病的钟老爷,此刻瞧着面黄肌瘦虚软地靠着椅背,张嘴磕绊着说话却半天发不出声儿,脸上带上了着急神色,目光射向许氏,迸出强烈恨意。
正厅里数许氏见了最惊慌,赶忙上前问候,却叫推着轮椅的人巧妙避过了,仔细一看,才瞧出推着轮椅的是老爷派出去视察外头生意一年久的心腹,怎的不声不响回来了,还将老爷推了出来……
钟芙见状,上前扶着她娘摇摇欲坠的身子,暗中捏了一把,故作镇定。随后半蹲下身子握着了她爹的手,察觉他落在自己身上复杂的目光,只当不见,表了一番深情,忧心病情的好女儿作态。见他实在说不出话来,心里稍稍放了心,暗忖母亲在药里下哑药做得对极了,只可惜娘还不够心狠,否则又怎么会有老头儿今日出来生事端。
“老爷病了这么久,虽然不能说话,好在神智还算清楚,听说找回了孩子,定要来看看。”风伯是老爷最倚重的心腹,原本是钟家一脉分支的表兄弟,家道中落求到宛城给钟鸿飞当了帮手经营生意,在钟府也颇有地位,他一开口,钟老爷亦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原先擒住重宁的护院一时愣住,叫重宁脱了身,一下冲到了钟鸿飞跟前,堪堪止了脚步,扮作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人,实际也是在查看父亲的情况,时隔几月,父亲……竟变得如此苍老。
“你……就是我爹?”重宁哽住声音带着些微的哭腔道。
钟鸿飞此刻也是在细细打量着重宁,依着模样瞧像足了绿枝,与那双泛着水光的黑圆眸子对视着,心头莫名涌上一股亲昵感,像是……像是血缘里的天性,怎会不是他的孩子,只一停顿,便含着泪光重重点了头。
重宁抹了泪儿,回头看着厅里头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到了稳婆身上,仍带着抽搭的音儿说道,“我这只手的肘窝没有痣……可这只有。”
说罢,自己撸了右手的袖子给众人瞧,的确有颗小小圆溜的黑痣。稳婆见钟老爷都出来点头,原本是应了许氏的话要一口咬定重宁不是她当初接生的孩子,所以才将黑痣的位置左右调换了,忙不迭的抬起脸想借着眼神询问许氏还要继续下去么,恰巧瞧见风伯厉色的眼神炯炯怒瞪过来,一慌的当即承认了谎言,也不敢得罪了许氏,直冒着汗说自己记错了。
原本想过去稳婆身边的海氏闻言顿住了脚步,一折身,快步走到了钟老爷身旁,似是才惊喜地反应过来抹着泪儿道,“澜儿可算见着老爷了,这丫头一定是福星来的,也不枉费我辛辛苦苦找着为老爷来冲冲喜。”
钟鸿飞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原先觉着的怜惜经过这几月早就磨灭了,复杂着神色扫过厅里的一家老小,尤其是他一心相待的许氏……真真是瞎了眼,一个气血上涌又晕了过去。
风伯替老爷遮了毯子,临行前,表了态道,“既然已经澄清是绿枝所出无误,老爷也已经认了,以后这孩子就是府上的三小姐,择了院子,再叫管事的带丫鬟过去给小姐挑,好生伺候。”
这厢钟芙听完是又惊又恨,惊的是有风伯在,恐他发现不妥,往后不能再肆意行事,又恨他坏了好事。一出认亲的闹剧,以重宁变身三小姐落下帷幕,有人忧,自然也有人欢喜。
海氏让翠屏带着重宁去择院子,后者走到了生前的兰苑停下了脚步,再挪不动。因着风伯的话,给了重宁极大的自由,也因着老爷醒来的事儿过于轰动,也就没人在意重宁选了哪处院子,等知晓时,重宁已经搬了进去。
褚玉阁,梨花木圆桌上摆着一套青玉葵瓣的暖瓷茶具,壶口微微冒着茶香,夏氏和海氏方才一道去了正茗居探望老爷,得知风伯请了洛城有名的大夫治病,待出了结果后,就没打扰老爷休息又一道回来了。
海氏今日情绪起伏过大,自己倒了杯茶镇定了一番,瞥见一直面淡如水的夏氏心下咂舌,“这峰回路转的,姐姐难道一点都不惊心吗?要不是风伯出现……”
夏氏笑笑,“风伯就算不出现,你不也是过去威胁那婆子了么,我在边儿可都听到了。”
“哈哈,姐姐说话声儿小小的,耳朵倒是尖的。”海氏也笑,只是笑着笑着眉宇间浮起一丝愁绪,“唉,老爷原先好好的,叫钟宁下了毒后落下病症,现在又瘫又哑,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