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觉得自己再昧着良心,也做不到这么缺德的事。于是闭上嘴,把到嘴边儿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只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好。”
萧衍扯动嘴角浅浅笑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
没过多久。沈如意就听见他平缓悠长的呼吸,显是已然睡着了。
这几天他该是累成什么样子,才能见面没说上几句话,闭上眼睛就能睡着啊。在他的印象里。至少是在她生病,尤其是瞎掉以后,她醒着的时候他永远不曾先睡过。
这几天她本就和皇帝都没怎么待在一处。也仅仅是陈槐有意无意的几句话,她才知道。皇帝直到离京之后,御医一路随时还要喝安神汤入睡,否则很多时候他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要么批一宿奏折打发时间,要么就是在长乐宫练一晚上的拳脚功夫。
这几天她时不时就想起陈槐这番话,越想越是憋屈。
本来她是存心想要治愈皇帝的病,弥补她的过失。可是现在看来,皇帝如果是因为她才变成那样,一伤未好,又添新伤,她简直就成了大晋千古的罪人,本是好意,却把皇帝折腾成这样。
沈如意杏目低垂,掩下了复杂的目光。
就是给她天天吃十全大补丸,也弥补不了她先天智商不足,后天情商不够的缺陷,她怎么也看不出来小皇帝性子完全随了先帝,虽然外表看上去放荡不羁——
事实上也的确生活作风问题上不羁过一阵子,但骨子里却是这么个痴情种子。
只希望,他这是阶段性的,等他的病完全好了,就再开始自由奔放,放荡不羁的生活吧。
沈如意祈祷。
她今日不知明日事,什么时候死了就再也回不来都不一定,如果真把皇帝勾的神魂颠倒,像现在似的较真,非得吊着她一个,她就真是大晋的罪人了。
皇帝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从上午一直睡到天色全黑,找到个驿站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等了半天也不见皇帝从马车里出来,陈槐硬着头皮叫了两声,结果皇帝还是没出来,倒是沈如意挑起了车帘,轻声吩咐道:“叫大家停下来休息吧。陛下睡的正香,先让他在车上睡吧。等会儿醒了,我们再进驿馆休息。”
陈槐小眼睛往里一招,外面挑起来的灯笼微弱的光照进去,就见皇帝枕贵妃腿上睡的正香,轻轻打起了酣。
现在这位萧老板是没有位份,年纪比皇帝大,身份也够让人说不出嘴的,整个队伍说来说去哪个都比她的身份高,可是陈槐是跟在皇帝身边最是心腹之人,眼睁睁看着皇帝为了这个主儿掏心掏肺,要生要死的,他毫不怀疑这位如果看他不顺眼要他去直殿监倒夜壶,皇帝也会颠颠照办,顺带一脚踢到最脏最累的那个夜壶那儿守着……
陈槐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地把车帘子给放下,传令下去大军原地扎营休息,生生将从城里等了一天迎接皇帝的官员晾到了一边儿。
皇帝没进驿馆,下级将领哪有敢先住进去的?
别说是萧小玉这么个神隐不能见人的隐形贵妃发话,就是董皇后吃饱撑的收买人心,让人进去休息,没得了皇帝的命令就没有人有胆子先皇帝一步。
不过,好在大军休息安营扎寨也要吃饭,叮叮咣咣的做饭声没把皇帝吵醒,倒是做完了饭,饭菜的香气将皇帝给馋醒了。
让皇帝枕了一天,沈如意都觉得这腿似乎是要废了,半点儿知觉也没有。
还是萧衍下车要拉沈如意时,才发现她根本动不了,当下也顾不得,扯着她的腿拉近,一把将她抱进驿馆。
给她捏了好半天的腿,她才总算恢复了知觉。
萧衍开始迷迷登登的表情早就没了,眉毛拧着,一脸的不悦:“你傻呀?我睡了那么久,你腿不舒服就把我推一边儿去,马车里又不是没有枕头被褥——”
他突然一愣,当即冲陈槐发难:“陈槐,是你没准备吗?你还拉了多少东西——”
陈槐心道,关我屁事。
他是层层把关,连个扣耳朵勺都不敢拉下,生怕一个不周到,皇帝就拿他开涮。
问题是他准备的齐齐全全的,一个秀恩爱非得往人腿上枕,一个恩爱秀的非让人枕着不往外推,和他有一文钱关系……
两人在这儿调|情,发醇感情就好好发醇,用不用非得拿他当面起子用?
无奈形势比人弱,才要跪地上认错,果然还是贵妃娘娘有眼色,讲道理,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马车里都有,我不是看你睡的香,不忍心把你叫醒吗?你别生气,和陈公公没关系的。”
呕。
解释还不忘买好,贵妃果然玩皇帝玩儿出心得了,刷好感刷的润物细无声。
陈槐默默地瞅了眼,果然皇帝面色动容,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就目光痴缠上了。
“咳、咳。”陈槐轻咳两声,没人理。
又咳了一声,让皇帝一个冷冰冰的眼神立马把喉咙口那声给堵了回去,好悬没呛死他。
陈槐脸憋的通红:“陛下和……娘娘都在马车上坐了一天了,水米未打牙,是不是先用晚膳垫垫肚子?”
萧衍挥手将陈槐赶了出去,不到片刻,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上了桌。
不说还不觉得,等饭菜一上来,沈如意才觉出饿来,吃了满满上尖一碗。
萧衍睡了一天精神饱满,倒是沈如意坐了一天的马车,又当了一天的枕头,乏的紧,也没来得及沐浴,躺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半夜,萧衍坐在床头看了她许久,手里握着锦衣卫传回来的密报。
密折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在沈府客房的床榻里侧,有新近划上去浅浅的‘平安’二字。
这是她在给沈万年报平安的讯息吗?
怕他担心他这个皇帝杀了她?
她心里笃定沈万年是担心她的,才会留下这样的讯息吧?
萧衍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生生停在半空,然后握紧了拳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