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古称“三才”,也就是人类与所生活的大自然和社会环境的矛盾统一关系。喜既是人事,也是天意。虎代表人的一切凶残敌害力量。牛是农业重要畜力,为人爱护,甚至敬重。玩法设计成牛可吃虎,充分体现了古代长期农耕文化的特点。牛有公母,是自然属性。而喜也有公母,便是想象的寓意。都反映了久远的生殖崇拜观念,和阴阳结合而化生万物的朴素哲学观念。公牛、公喜大于母牛、母喜,既是故作情趣,也与男尊女卑相关。
在花花的玩耍规定中,也是有相关的哲理寓含。
天大于一切。天之外,牛又大于一切。天与牛之外,虎大于一切。红十与墨十相等。换句话说,特意把数目“十”设计成红与黑两色,大约是表示,一切数目都会与相反的两种性质相联系,仅数量相等,彼此还不能奈何。
喜,只是代表一种际遇、条件,因而设计成独立性的。它既不吃别的牌,别的牌也不吃它。仅仅揭到公喜或母喜,便失去“喜”的寓意;公喜只等于自然数六,母喜只等于自然数三。公牛也必须与母牛结合成对,才能吃别的牌。挑战者出成对的喜,无条件的是胜牌,迎战者却不能出成对的喜。也就是说,没有挑战的机会,喜牌并无意义。
槌六这四张牌,玩的候或先取过三张不参与。谁揭上参与的那一张槌六,在挑战的时候,与喜一样,谁也不吃它,必然是胜牌。这种情况,特叫“独赢”。有的玩法,这一张槌六与扑克牌中的“大王”一样,有“百搭”作用。即在需要的时候,它能当作任何一张牌搭配使用。古典戏曲演出中,有的演员并无什么特长,但生、旦、净、丑,都可扮演。主演者临时缺场时,他可顶场代替,人们称为“八面角”。生活、工作中,也需要这种“八面角”、“万金油”。槌六做“百搭”的玩法,就是这种情况的概括。选用六点牌,也由**之内可以驰骋取意。
玩牌时,三人成一局。由各摸一张牌的点数多少,决出揭牌和出牌的顺序。头名叫头匠、第二名叫二匠、第三名叫三匠。每人有牌15张或16张。出六张牌无人抵挡,就算全胜。因此,每局可有二人是赢家。两个赢家之间也有胜败的分别。达到六张胜牌的基本数,简称为“够”。一人能有11张胜牌,别人就没有够牌的可能。所以“够”也就是唯一的胜者,独占鳌头的“雄”。所以把别人没有够牌的可能就叫“雌”,即差等。
头匠是第一位挑战者。挑战可以出单牌、对子、成三、成四。也可以是规定性组合的“一副”。成三、成四,就是三个或四个同一类的牌。地眼是最小的牌,但在决战的最后,别人没有对牌,挑战者的一对地眼,也可成胜牌。这种玩法寓含的道理就是:胜败有时候不全是由于实力的大小,时间、地点、环境会起到特殊的决定作用。
规定的组合的“副”有两种。一种是二、四、六搭配成的“鱼”(银川的玩法是由幺、二、三搭配,实际是一回事)。另一种是天、红十、红八搭配成的“摆”。只有“摆”才可吃“鱼”。双鱼便需双摆来吃。二、四、六,都是最小的牌,单独出击,或成对、成三出击,会输的可能性都较大。可是一经结合成整体,便是三张天也胜不了。这就是体现“集体组合”的优胜力量。单独的事物可能是无力的,有机地结合起来时,性质和作用或许会大大提高,出人所料。犹如木炭、火硝、硫磺混合成火药,新有了巨大爆炸力量一样。“鱼”或“摆”中的任何一张牌同时又成四的话’叫“鱼儿亮”或“摆儿亮”。“亮”是口语的记音字,可能是“良”的音讹。良,指比单纯的鱼或摆又好一层。自然,只有“摆儿亮”才可吃“鱼儿亮”。
鱼,与二、四、六的数,之间并无事理关系。“鱼”是“遇”的谐音,这三个数“遇合”在一起。有意隐实示虚,设难成趣,谐音成“鱼”。捉迷藏游戏,福州方言叫“摸鱼摸虾”,广西柳州叫“瞎子摸鱼”,北京叫“摸瞎鱼”,武汉叫“摸虾”。其实游戏中既无鱼,也无虾。“摸鱼”便是“摸遇到的人(而捉)”,“摸虾”便是“瞎摸”意思的谐音趣说。民间方言俗语中这种情况多得不计其数。
“摆”就是“一摆子”的意思,指那三张牌的组合,与“遇”即遇合的意思所指的相同。只是“遇”恰巧有同音的“鱼”可以谐音趣说,“摆”没有这种巧合的趣味谐音,便平实直说,而与“鱼”不对应。
头匠如果觉得自己的胜牌不足六张,可以不挑战,宣布“扣了”,即免战而另揭牌,另开一局。胜够六张牌后,也可以“扣了”。头匠要扣,而二匠如果牌好,就转为向他挑战,通俗而形象的说法,叫“掀”。即不让他免战或独胜,而要通过比斗把他掀倒。二匠如不掀,三匠也可掀头匠。二匠够六张牌后,也可以“扣了”,这时三匠也可以掀二匠。这样反挑战一次叫一掀。掀而不胜,便又算输。掀,更能表现玩花花的技巧,所以群众把耍花花更多的叫做“掀花花”。
花花牌的历史久远。宋徽宗宣和二年,即公元1120年,有位大臣设计了一副纸牌进奏,宋高宗时颁行天下。当时是文人用它进行文字和诗文游戏,虽雅而难。它在民间却被群众大为改造,变为两系。在南方成为骨牌,仍有雅而难的特点,《金瓶梅》、《红楼梦》中的那些不愁衣食的贵人多有玩耍,现在已少有人玩。在北方由劳动群众改造为“花花”,融汇了他们的生活、劳动、交际、斗争的许多哲理的体会,别具特色,将会久久流传下去。
《镜花缘》第七十四回叙打牌九。紫芝道:“姐姐刚才湖六头,打长三;湖四头,又打长二;少刻湖二头,再把地牌打了,岂不凑成一副‘顺水鱼’么?”其中所说的湖六头、四头、二头,指需要六、四、二点的三张牌,所打即不要的是长三、长二、地牌,又各是另一种花样的六、四、二。两种六、四、二相对,叫“顺水鱼”,这与陇东花花的“鱼”有相同处。也可证“鱼”是“遇”的谐音趣说,指不同数的牌的组合,而与具体数目无关。只是不知牌九中有无与“摆”相对应的类似花样。
李树俨、张安生编《银川方言词典》:“掀花花子=耍花花子=砍牛腿:纸牌的一种玩法。其中9为牛,5为喜,13为天,13、10、8组成一副调(沿河防水的建筑物),1、2、3组成一副鱼。4必须去掉,按先后顺序出牌,有6张牌别人压不住即算赢。”即与陇东的玩法同中有异。
其中言“调”是沿河防水的建筑物,也就是堤防之类,这是当地的方言,也是当地所造的俗字,与“摆”同音同调而作为代音记写。堤岸虽能挡住鱼,但没有胜过鱼(大于鱼)的直接事理。13、10、8,这三个数也与堤坜没有关系。应当是银川人以“调”作为“摆”的谐音趣说,而与虚假的“鱼”对应。看来,“鱼”和“摆”都是指三张牌的组合,不同地方玩法所组合的具体数目不同而已。
民俗研究中对娱乐活动很少注意,可供参考的资料较少。本文试作例说,可见是有研究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