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自然不知道琴园外的众多苗疆长老正在担心自己。
此刻,李森正神色怡然的在竹林中负着手,绕着那些乐器往来散步。
时不时的,李森路过某件乐器之时,就会伸出手随意拨撩几下。
比如那张琴,李森经过的时候就十分随意的伸出手来,朝着古琴右侧钩按挑抹了几下。
登时,一阵流畅之极的琴声就从李森指尖传出,令人闻之心中愉悦、心旷神怡。
并且稍一倾听,还能听出来这几声琴音赫然便是高山流水之中的一段旋律。
看李森如此轻松的样子,似乎演奏高山流水并不在话下的样子。
当然,这也其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李森绕园而行,时而抚琴摇瑟,时而舞笛弄箫,时而敲鼓鸣钟,时而击磬奏笙。
八种乐器,李森赫然都是手到擒来,并无任何的生疏之处。
若是那些苗疆长老见到此幕,恐怕早就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
“这些乐器果然均是极为不俗的精品。”
绕着竹林转了几圈之后,李森暗暗点头,旋即微微一笑的说道:“若非李某早年通读的道藏之中,对于八音之法,百乐之器均有记载,李某恐怕也对这些乐器毫无办法。只不过,李某知道的乐谱,只有道藏之中记载的上古乐谱。如巫长老的雷鸣鼓阵,南歆姑娘的凤凰台上忆吹箫,李某却是无法复制了。唯独那高山流水,倒是勉强可以演奏一二。只是……”
想了一想之后,李森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别人已经弹过的曲目,李某再弹一边也没什么趣味。再者说,即便是重新演奏一遍,也未必会强过段长老和马婆婆二人。毕竟,李某可不是那个嗜琴如命的老家伙,对音乐之道的底蕴没那么深。充其量,也就是当年跟那个老家伙交过一次手之后,知道了真正的演奏者应该是什么样的罢了。简单来说,李某虽然眼界高、心境高,但未必手下功夫却未必有这么高。”
“今日的试炼,这竹园之中四下无人,刚才李某如此擂鼓,也没见园外有什么动静,看来那些苗疆长老是不会再进来打扰了。如此一来,李某也正好小露身手,演奏一个自己颇为喜欢的古曲。”
轻轻一笑,李森神色十分自然,姿态也十分从容的来到了旁边一个乐器之前,然后长袍前襟一撩的,轻轻坐下了。
低头看去,石台之上横置的赫然是一台瑟。
琴瑟同源,异曲同工。
相比于历史极为久远,音域宽广之极的七弦古琴,这台瑟足足有五十弦。
琴弦多了,未必就更难。与意境悠远、空灵无碍的古琴相比,足足有五十弦的瑟表现能力更加丰富,音色更加艳丽,节奏感也更为鲜明,最为适合抒演奏者的心情。
至少李森自己是如此感觉的。
此时此刻,在这片竹林之中,那几名久处苗疆之地的长老,尚且慷慨而歌的一个个抒情吟诗。而经历了不知多少风雨,历经了人界不知多少沧桑变化的李森,又岂会丝毫感触都没有?
四下里安静无人,唯有夜风习习,竹林摇曳,一轮幽月高悬于天空之上,四周都是幽冷的银色云朵,在幽美的月亮下缓缓飘动着。
李森抬起头来,朝着那似乎幽远无垠,看不到尽头的天空看了一眼,然后缓缓伸出了双手,朝着面前古瑟而去。
下一刻,李森闭上了眼睛,但在李森闭上了眼睛之后,一声清脆的拨弦之声出现在了竹林之中。
“叮咚……”
声乍起,似流云拂过,众鸟归巢。
“噔泠……”
婉转处,似星撒堤柳,镜湖秋月。
弹、抹、勾、打。
清澈之极的音色之中,隐然有一种动人的凄美旋律。
挑、剔、摘、历。
凄美动人的旋律之中,似乎能感受到一种时间流逝的无奈。
拂、劈、托、滚。
无论是凄美的旋律,还是流逝的无奈,最后都变成了一声感慨。
李森鼓瑟至半,在越幽深悱恻的旋律之中,终于抬起头来,慨然而歌。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一曲歌毕,竹林之中复又归于平静。
私下里安安静静,再无半点余音。只有一人一瑟,在石台、石凳上相互对视而已。
良久,李森推开了那把瑟,站起了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