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嬷嬷面色稍霁,“汤掌仪不必拘礼,你我都是伺候人的,嬷嬷长你几十岁才倚老卖老的跟你说句体己话。”
“嬷嬷但说无妨,奴婢洗耳恭听。”汤媛垂眸道。
“汤掌仪面相好,一看将来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可命由天定,运却握在自己手里。有的人命好却不惜福,难免落个凄凄凉凉,而有些人,譬如汤掌仪,生的一副玲珑心肝,只要看清情势,哄得主子开心,一朝青云直上也不是不可能。”
她说的没错,汤媛确实是玲珑心肝儿。
那么听到此处,再联系之前种种,哪里还猜不出这些人的真正用意。
却弄不懂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为何,难道仅仅是为了满足贺纶的私.欲?
实在想不通的东西,她便暂且搁置一边,想能想通的。譬如贺纶,是她见过的最卑鄙无耻的人。
无耻程度堪比贺缨,不,与贺缨已然不分上下。
汤媛面色微白,垂睫福了福身,“谨遵嬷嬷教诲。”
景仁宫比寿安宫还有贺缄的西梁殿都来得大,而整个瑞通馆加上她也就十个人,大家又很怕掌仪姑姑,便自的对汤媛敬而远之。这种情况,汤媛就越不能表现出急于跟她们亲近的意思,因为她们是她的下属。
倘若不能先立威再讲人情,这些人早晚会对她阳奉阴违。
她已经虎落平阳,若再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以后还怎么在景仁宫混,更不要提混出去了。
是以,汤媛让她们挨个的自报家门,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因她吐字清晰,说话不快,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准了的说,给人一种特别安逸宁静的感觉。众人当下对汤媛的紧张感自然也消弭了七八分。
良好的印象即是良好的开端,而人心来日方长,总有鉴真招儿的那一日。
这一夜,汤媛久久不能入睡,并非认床,而是心里压着太多事儿,她得一点一点的理清。
她不是个轻易认命的姑娘。
目前比起童.贞,她更关心贺纶还认不认那句只要让他尽兴一次就给她找个正六品羽林卫的承诺。
倘若他认,这就是汤媛走投无路之时的一条退路;反之,她亦会挣扎一条退路,总之死也不能便宜了贺纶。
她连贺缄都没给,凭什么给他!
倘若老天爷真要亡她,她宁愿将清清白白的自己献给贺缄一次,了无遗憾的再死。
直至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汤媛才筋疲力倦睡去,这一睡又是噩梦连连,梦里她到处跑,皇后和卢嬷嬷紧追不舍,将她五花大绑丢给贺纶,贺纶甩着小皮鞭抽她,问,“还跑不跑了?”
她被打的嗷嗷叫,连说不敢了。贺纶又问还伺候不伺候我?她哭着说伺候。皇后和卢嬷嬷才露出笑容,将门一拉,余下黑洞洞的空间,就在这漆黑的空间里,贺纶倾身压了下来,疼的她惨叫一声,哭着醒来,下面淌出一股暖流。
噩梦把她大姨妈都吓出来了,整整提前了七天。
这日上午,汤媛平静的当值,所谓当值就是检查有没有人迟到早退。确认无误之后方才回屋抄写经书,一直抄到心情好转为止。巳时之前,她重又在瑞通馆走了一遍,看看宫人和内侍的工作做得如何,颇有点监工的味道,这也是大家本能的害怕掌仪姑姑的原因。
她手里有个叫冬慧的小宫人,每日为她铺床叠被,洗衣端饭,听任差遣,这也是正六品的一种福利。
冬慧一开始挺怕汤媛的,在她的印象里,掌仪姑姑特别凶,年纪也不轻,结果一见到汤媛就傻了,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年轻的姑姑了,分明也就才比她大两三岁。
年轻的姑姑眉目慈善,也没有捏着戒尺走路的习惯,不像喜欢打人的样子。冬慧颤颤巍巍的心脏总算松了下来。
话说宫里的人一向忌讳忘恩负义,但更忌讳一心侍二主。初到景仁宫三天的汤媛硬是没敢走出大门半步。别说三天了,就是三个月,若无非去不可的事宜,她也不能往寿安宫跑,贺缄那里就更不必说。
同样的,徐太嫔这边纵使再心急如焚,也不敢遣人接近汤媛,那样可就不是关心她,而是害了她。
三天了,她被隔绝在这座深红色的宫墙里,完全失去徐太嫔与贺缄的消息。
可是若连三天都忍受不了,还能谋什么大事。
章皇后问高玲玉,“那丫头如何?”
高玲玉回,“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奴婢不曾让人拘束她半步,可她半步也未离开瑞通馆。”
算她识时务!汤媛若是上蹿下跳,到处联系外面的人,那章皇后可真要重新考虑将来还留不留她了。
“既然她懂事,也明白了咱们的意思,今儿个安排老五过来陪我,午膳加道鹿血酒,是了,让人把那助兴的依兰香送去瑞通馆。”
依兰香乃大食国特有的香料,甚为名贵,一般用在帝后新婚之夜。此物调配过程复杂,又有助兴之功效,但绝非那等令人迷失心智的下作之物。
总之特别适合初尝敦伦之事的年轻男女。
章皇后倒不是想便宜汤媛,而是考虑到她年纪不大,又是黄花闺女,眉目间还是一团孩子气,万一惊慌之余胡乱挣扎吓到了贺纶,那可就得不偿失。男孩子的第一次也很重要的,关系到今后的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