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思念(1 / 2)

云谷是大安朝乃至中原武林中的一个奇特所在。这地方不受朝廷约束,谷中规矩自成一脉,也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江湖势力。据说这云谷的主人乃是百多年前的一位江湖奇人,此人天纵之才,一身绝学傲视群雄,又兼心怀天下,行走江湖时恰逢边疆蛮族进犯,中原腹地岌岌可危,他便一统中原武林,带领各路豪杰与朝廷协力抗敌,这是中原武林有史以来第一次与朝廷合作,共襄大举。

那场战打得轰轰烈烈,将蛮族驱到了漠河以北,收复了中原失地。大战之后,朝廷曾有意招安,要经他加官封爵,却被他通通拒绝。他不止拒绝了朝廷,也卸去了武林盟主,带着妻归隐云谷,始建了这处世外仙源。

故而这百多年来,云谷都是朝廷与武林之间一处平和之地,既不受朝廷之约,也无江湖势力敢犯。因着云谷这特殊的地位,近百年来总有避祸的武林人士逃入云谷寻求庇护,这么多年下来便形成了云谷今时今日的格局。

云谷分为两处,一是云山仙谷,那里便是云谷原主人避世所在,建有云谷山庄;二是云山镇,这云山镇紧依云山仙谷,是云谷平民与避入谷中的江湖人士所居之地,历经百年时光,云山镇居民已达两千户,平民与江湖人士各半。

云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云谷中不允许斗殴,只要进了云谷,不管从前在外面多少的风光,在这里就只是个普通人。云谷入口处有个折剑碑,此碑乃是云谷原主金盆洗手之处,后来所有进来的人都需在此碑下立誓。

既入云谷,前事全抛。云谷无血,剑折碑下。

俞眉远进谷之时,也曾在此立下誓言。

虽是避世之所,这云谷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云谷不收大富大贵之人,不收大奸大恶之徒,不留心思不纯之人,不留奸佞阴邪之辈。所有进云谷的人,都需获得在江湖上或朝廷上得高望重的正派之人的推荐信,方能得到进谷资格。入谷之后,还需通过云谷庄的核查,确认无误后方可长住。

俞眉远能进谷,借的是俞宗翰之力,只是这云谷虽进了,可想找到徐苏琰却很难。徐苏琰被云谷庄的人带走,而云谷庄便是云谷唯一的主人。对云谷镇上的居民来说,要进云谷庄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俞眉远连云谷庄的门都踏不进。

不过她也不急,出了俞府大宅,她的目的就是游历河川,寻徐苏琰并将那三样东西交给他,只是顺便而已。她确认徐苏琰还活着便成,其他事再说吧。

如今的日子,她不能更满意了。

云谷这地儿不爱黄白之物,她银子虽多却也无处可花。半年前进谷她能盘下这间小酒馆,花的可不是银子。小酒馆的原主是个嗜酒之人,酒力号称斗遍全云谷无人可敌,因此放话谁能斗赢他,他就将这酒馆白送。俞眉远便和他斗了一天一夜的酒,最后以一杯之差把他灌醉在酒馆堂上。

从此,全云谷的人都知道,这里来了个会喝酒的俞四娘,还酿得一手好酒。

酒,是好东西啊。

离家这一年半,她倒是养成了喝酒的癖好,酒量慢慢就上去了。两口黄汤下肚,就能叫人心情愉快,难怪霍铮喜欢酒。

她也喜欢上了。

俞眉远一边想着,一边往口中灌了小半口酒。她喝酒喜欢慢慢地喝,细细的抿,与这镇上其他人的豪饮不一样,她喝酒尤带着闺阁里的斯文气,慢吞吞,轻悠悠,不动声色地能喝倒一片人。

藏而不露,才叫当初那酒馆主人轻了敌去。

“四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酒馆后厨的小门里冲出来个人,穿着褐色短打,露着粗实的胳臂,胸前穿了件围裙,手里还拎着菜刀,兴冲冲地朝俞眉远嚷着。

“六哥,什么事?”俞眉远用手背按按唇,拭去酒渍。

来的人是钱老六。出府之前,俞宗翰把钱老六和吴涯两个人给她做了护卫,如今这两人都在酒馆里帮忙。钱老六做了大厨,每天专门烧酱肘子,吴涯负责跑腿儿采买,才没两天已经把这镇上大部分姑娘都认了个遍。这趟出来,她还带了青娆,兆京那边,她和青娆都是死人了。青娆现如今自然是这酒馆里的美人老板娘,专负责堂前招呼客人的事情。而俞眉远自己,只负责酿酒和……玩。

“前几天与青娆斗酒提亲的那家伙又来了!你快去看看,青娆估计不成了。”钱老六挥挥菜刀,叫她赶紧出来。

俞眉远一听来了兴致,把手里小酒坛子一扔,三两步往外头冲去。

……

说起女人的模样,生得太丑了,得愁;生得太美了,也得愁。

青娆今日就陷入这第二桩愁绪中。

眼前这男人已经是第二次找上门要提亲了。云谷这地方与外边不一样,男人看上女人想娶回家做老婆没那么多讲究,带着聘礼直接上门求娶便是,无须媒妁之言,也不必父母之命。女人若是同意,收了聘礼,两人再请街坊邻居喝杯水酒,这礼便成了;女人若是不同意,退回聘礼就是。

但青娆的情况不同,她如今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前几月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提亲,把俞眉远给烦的不行……最后她想了个招,放话出去,想娶青娆必须先要斗酒赢了他们酒馆里的所有人,才可以娶,斗输的人留下聘礼,还得十倍付酒钱。

此话一出,饮者楼里络绎不绝的求亲者终于消停了。

且别说斗酒赢下酒馆的俞四娘,就是那娇滴滴的老板娘青娆,酒量都不是普通人能斗得过的。从前在俞府青娆心思太简单,俞眉远不敢教她武功,怕一不小心她就露馅了,如今出来了就不存在这层顾虑。一年半的时间虽然成不了高手,但培养一番青娆的身手也已颇为灵活,酒量更是被俞眉远给硬灌了出来。

因而他们很是清静了一段时间。

但这清静只持续到十天前。十天前云谷山庄里有人订了他们的酒,青娆送酒到山门前,恰遇这男人一身是伤的倒在山门前。青娆心好,就用拉酒的牛车把人拉到了镇上的慈意斋去,岂料这男人醒后来找她报恩,结果对青娆一见钟情。

没两天,这人就带了一大堆的聘礼上饮者楼来提亲。按规矩他得与酒馆里的人斗酒,可不料这人酒量还不及青娆,两坛酒下去就不醒人事了。俞眉远倒好,把人扔出了酒馆,把聘礼给没收了。

没想到的是这人不死心,五天后又卷土重来了。

俞眉远赶到堂上时,青娆和这男人都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好!喝!再干一杯!”酒馆里的人酒也不喝了,评谈也不听了,只围着这两人看热闹起哄。

每喝一杯,就是满堂彩。俞眉远拿目光一扫,嗬,两人脚下各堆了四个空坛子了。

“喝!喝……”青娆捧着碗,前一刻豪气干云地朝口中一倒,后一刻就“砰”一下倒在了桌上,陶瓷落到地上也不碎,只溜溜转着。

“哇噢!”旁人欢呼。

“赢了,我能娶她了?”那男人也喝得茫然,却还知道自己赢了。

“谁说的?喝赢了我,才能娶!”俞眉远从外头挤进来,旁人纷纷让路。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这男人。这人生得倒不赖,浓眉大眼,腰板挺板,身量比一般男人高出许多,穿了身不打眼的衣袍,看着普通,不知怎地就透出股犀利劲来。其实她心里对这男人的来历有些数。他每次带来的聘礼都极丰厚,可见身家颇丰。云谷人少,不以银钱论富贵,只以物品论地位,能有这样身家的人,不可能没人认识他。可俞眉远却打听不出这人的名字,大伙对他都陌生的很。

他也不可能是新进谷的人,因为新人进谷不能带这些东西,这些身家只能进谷再攒。

既非新人,又非谷里有名的人,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人来自云谷山庄。

“和……你斗酒?小姑娘,你别喝一口就趴下了。”这男人显然没将俞眉远放在眼里。

俞眉远虽已十七,可她脸颊丰润,下巴微尖,一笑起来就甜,又穿了身红衣,看着显小。

旁人见他这般轻敌,知道底细的人都起了阵嘘声。俞眉远只是笑笑,毫不在意地将两人桌前的碗都斟满。

她先干为敬,举碗满饮后方望向那人,那人便也端起碗来。

一……二……三……

她在心中默数的第三声还没出来,对面这人就已经趴倒。

青娆先前已将他灌得差不多,就差这一点了。不过,上次他和青娆斗酒时还差了青娆一大截,这才五天时间就长进了,倒有些意思。

俞眉远有预感,他们还会再见面。

……

时值三月春深,云谷山庄花色尽放,染得满庄如覆彩霞。

山庄建于云山半山腰,被山青雾白所掩,外间只望得见庄子的几处飞檐翘脚,却窥不得真容。

“老七怎么又叫人给抬回来了?”书生打扮的男人匆匆行于□□间,满面怒容。这人年约二十五、六,身材清瘦,容长脸,五官端方,神情严肃。

“听说是看中山下一个女人,非娶不可。人家说了,喝赢了才论嫁娶,喏,老七连输两场。”跟在他后头的少年正玩着手里的牌九,漫不经心回答。

“红颜祸水!”书生怒斥了句,又见少年沉迷手中之物,更加生气,“你们每日就知耽于玩乐,沉迷酒色,置国家安危、百姓兴亡于何地?”

少年抬头白了一眼,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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