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瑄走后, 姜姬坐在榻上半天都不能平静。
摘星楼已经打扫干净, 再也嗅不到那积存的尘土味。纱帷轻轻飘动,送来莲花的清香。案几上摆放的香鼎、香瓜、玉盘, 另一边则是堆放的箱子,姜谷和姜粟正把替换的衣服找出来。
“……做几件衣服。”她说。
姜谷说,“冯公子不是送了衣服来?”她指着另一边的一个大箱子。
这是冯瑄今天来的任务:冯家送给她的衣服与饰。至于那些行李,大半都是各种布匹。一小部分是从家里来出来的,早年冯丙送的;大部分都是她这一路上收的“礼物”, 龚獠送的最多, 冯瑄也送过一些。还有一些其他人给的。
“给你们做些新衣穿。”她笑着说,指着箱子:“开了那个箱子, 用那里的布做吧。你和姜粟都要做几套。姜旦也需要几件,还有姜武与姜奔。”
冯家只给她一个人送了衣服,姜谷他们现在身上穿的全是当时在家里做的,虽然都是新布, 也没有补丁, 但跟昨天她穿的那一套相比,真的差得太多了。
“姜武和姜奔的衣服, 照着姜旦的那一套做。”姜姬翻出姜旦在冯家穿的那一件, 后来从冯家出来, 担心他在路上弄脏衣服就换下来了, “你们俩的照着我的做。”
姜谷惊讶的瞪大眼, “我和姜粟就不用了, 你的衣服, 我们不会做啊。”
“也没有那么难。”姜姬想了想,把冯家送来的那个会制衣的役者叫了进来。
这些役者都没有姓名,冯家能把他们送来,当然不会给他们姓冯。这个役者身材矮小,手指短粗,看起来不像擅长制衣的,他一进来就拼命把头低下来,不肯让姜姬看他的脸,趴在地上说:“奴参见公主。”
他脸上有一块胎记,黑青色,整个横在右眼与鼻梁上,还有些隆起。现在似乎认为脸上有胎记的是天生的罪人还是什么的,这种孩子在生下来后有的甚至会被扔掉或杀死,少数能长大的也只能隐姓瞒名过活,这个人却学了一门手艺,能以此为生,真是很厉害。
姜姬说:“你看我这衣服,你可会做?”她平举双袖。
那人速度看了一眼,继续死死压低头说:“这件正是奴的手艺。”
“能不能再做几套?”姜姬指着身后的箱子,“这些随便你用。”
那人连连点头:“奴立刻就动手!十日!不……十一日一定能再做一套!”
“不必这么赶,如果简单点做,不做这么复杂,能快点吗?”她指着姜谷与姜粟,“她们可以帮你。”
那人反倒不愿意了,一边找借口:“奴制衣时不喜人观。”一边打量姜谷与姜粟,又道:“二位娘子一看就不是做活的。”
姜姬后知后觉的想起应该是怕人偷师,只好做罢。又赶紧请他给姜旦也做两套,那人不知是不是被冯家交待了什么,答应是答应了,却宁愿先做姜姬的,道:“等给公主制出两件衣裙后,奴再给小公子做吧。”
她倒是想请他给姜武与姜奔做衣服,但他就一个人,先做她的,一套要十一天,两套下来就要二十天,再做姜旦的,衣服虽小,时间却不会少,最多算十天,就是一个月。
这么一想,还不如她们试试。
那人先来挑选了一些布料,四下找不到奴仆抬箱子,急得一头汗。
姜姬让他在这里做,他却死活不应,连连磕头说:“奴在这里,只怕性命不保!”
联想到这摘星楼只有鲁王上来过,难道冯瑄说的那话是指她不该让姜谷他们都住在摘星楼?
姜姬问他去哪里做,役者道:“那边就有小屋,奴在小屋里做。”
姜武帮他把箱子抬过去,回来说:“走到那边,有一排屋子是给他们住的。”姜旦抢话道,“我也可以进去!”
什么意思?
姜武推了下姜旦的脑袋瓜,说:“那些屋子都盖得很低。”他比了一下,“大概这么高。”
刚到人的腰那么高?为什么盖这么低?
姜姬好奇了一下,就忘到脑后了,让姜武陪姜旦玩,她去和姜谷、姜粟一起做衣服。
摘星楼周围有数条直通通的通道,宽窄大概可供一辆车通行吧。上面没有盖子,下面没有栏杆,姜姬坐在那里手上做着事,跑神的想这些道路难道是用来走车的?可是为什么要建这样的通路呢?
话说一楼这里真是凉快啊,明明是盛夏,却像是坐在空调房里,水帘带来了凉意,湿气却都被风吹走了。
顺风吹来的莲花香也不会积在室内,而是在你身边打个转,又顺风飘去了别的地方。
这时,姜姬看到冯瑄送来的役者担着几担东西从石道上过来,有柴炭、有水瓮、还有鲜肉,最后一个人捧着一篮香果。他们绕过大殿时,遥遥向姜姬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