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去一趟乡下庄子,挑了人就送到妹妹府上去。”
“现在去也好,到了侍弄木棉、苞米的时候,正可以学习。到了冬天,还可以学种蔬菜、嫁接果树的技术,一年四季的学习都不耽误。”
慕容恒急切地道:“八月我们要启程去肃州,你记得从陪嫁庄子上挑几个会侍弄的人随我们同去。”
“我记住了,就挑年轻机灵又肯吃苦的去肃州,到时候可以带着肃州百姓种土豆、苞米。”
慕容恪的心情原本很好,这会子突听雍王夫妇提到去封地的事,心头不免有些落漠,慕容恒在,对他多有帮助,就说这次顾谦的事,要不是慕容恒点破,慕容恪还云里雾里看不透。皇后便说在这些事上,慕容恪不如慕容恒。
用罢了午宴,几人聚在一处闲聊,慕容恒也说了他小时候的二三趣闻,之后是慕容恪讲,再是周良娣说自己的事儿。
原是同龄人,聊得宾主尽欢,连大殿上也时时传出一阵朗朗笑声。
太子妃被禁足思过,此刻听了陪嫁侍女的禀报,气得牙痒:“本妃瞧着温氏就是故意的,以前我打理太子后宅时,三邀五请都借故不来,如今她掌太子宫才多久,便上赶着来作客。”
一边的嬷嬷道:“太子妃,雍王妃有孕在身,被雍王殿下拘在府里养胎,并非刻意拒你。”
太子妃还是不满,现在不养胎了,上门作客来了,分明就是近周良娣远她,她们皆是从江南来的,说起来她认识温彩还久些。现在,贺兰绝被流放岭南琼州,贺兰夫人与几个兄弟虽还在京城,家里的日子却是一落千丈,无人问津。
未时三刻,慕容恒告辞回府。
他扶着温彩上了家轿,自己则跃上了马背。
慕容恪温柔地瞧着周良娣:“今儿你很高兴?”
“温妹妹性子活泼,又为人坦率正直,与我颇是投缘,无论我谈诗词还是说歌赋,她也有独到的见解,便说到琴棋上头,她也是懂的,她虽不是样样精通,也算样样知晓。而我不懂的,却是她擅长的,如这花木上头,我就不如她。”
慕容恪道:“你不必刻意要求自己样样俱全。”
“阿恪,但对百姓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穿衣吃饭,木棉能取暖,苞米和土豆又能裹腹,这比旁的都重要。妾身想替你解忧,就算我不能学会这些技术,但我想了解。”
“兰儿,为难你了。”慕容恪将她拥入怀中,闻嗅着她秀发里醉人的馨香,“你若喜欢与雍王妃说话,便常邀她来太子宫作客,我想看你经常笑着。”
可惜,慕容恒夫妇八月就要离京去肃州,这也是皇帝恩准的。
数日后,温彩邀太子与周良娣来雍王府作客。
菜式是由麻嬷嬷亲自预备的,清一色全都是新鲜菜式。
正要开席,只见三顺儿进来禀道:“雍王殿下,雍王妃,七公主与十公主来访!”
慕容恪笑道:“昨儿在御花园碰到了七皇妹,我说今儿要来雍王府作客,定是她记在心上了,这……就过来了。”
温彩道:“快请!”
七公主大声道:“彩彩,你太不够意思了,宴请三哥和周皇嫂,却不叫我们。近来宫中烦透了,也让我们出来沾沾祥瑞。你说你,小时候那么多趣事,怎么也不讲给我们听呢,你玩着玩着桃树上杏儿、李儿,比工部那些吃闲饭的农局官员都厉害。”
慕容恪轻斥道:“又胡说,以前的农局官员是弱些,现在的可还不错,将苞米、木棉都种得极好。”
七公主那话原是随意,万一传到工部农局官员耳里,岂不闹出误会。便是皇帝现在也时常夸赞工部,说他们干得不错。皇帝认可的,身为皇子公主就得认可。
七公主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歉意:“我就是随意一说。”
十公主笑嘻嘻地道:“我嘴儿馋了,就想到四皇兄府上解解馋,七皇姐一邀我,我就来了。”
温彩道:“快入席,今儿做的都是新菜式,是我院里的小厨房做的。”
七公主大咧咧地一看宴桌,心下喜道:“我就爱喝果子饮,彩彩也太小气,多上几壶来。”
几人齐聚桌上,彼此各有心事。
七公主看似吃得尽兴,嘴唇微动,却只是假咳。
十公主搁下碗筷,“四皇嫂,七皇姐要大婚了,吉日定在八月初六。她听说你陪嫁庄子上的事后,想……想和你讨两个会侍弄果树、蔬菜又庄稼的人去,她可以出高价买。”
温彩望向七公主。
卫州那地方不算富庶,却也不是偏僻穷壤之地。
温彩勾唇笑道:“我庄子真正会侍弄庄嫁的是农技书院的先生和山长,他们原就是自由身……”
七公主的脸微微一白。
温彩又道:“你别着急。”她顿了一下,“柳树镇有几个此技术学得好的后生,我可以引荐给你,你挑上两个带去卫州,只是这都是柳树
镇的百姓,你可许他们,教会你陪嫁庄子上的人后就允他们回家。”
七公主俏皮地道:“我不管,既然开口了,你就得给我两个人,是你陪嫁庄子上的也好,还是旁的什么也好,我只管同你要人。”
这定是太子在皇后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七公主怎会突然提到这事,许是上回在太子宫闲话,太子联想到七公主要大婚的事,想把这儿也当成七公主陪嫁的一部分,毕竟这是一整套的种植技术,是不亚于金银的无价之宝。
温彩轻叹一声,“我庄子上有一家五口的陪房,妻子擅长养鸡鸭,父子皆是这方面的能手。”
“能手?”几人异口同声。
“能手,是一种称呼,如同读书学识上的进士,是侍弄庄嫁、果树方面的能人之中的能人,称为能手。原本这五口之家的陪房是我替十皇妹预备的,既然你要,我先给你。”
十公主一脸羞红,反正我与七皇姐好,讨去就讨去吧。
她上有母妃怜惜,又有兄嫂疼爱,尤其是嫂嫂,她是又喜又疼,便是秦荣妃对温彩也颇是满意。知温彩有孕,从宫里挑了一个会服侍孕妇的嬷嬷来做厨娘,每日变着花样地给温彩弄好吃的。
温彩道:“你若要,就他们一家五口,我只一个要求,你带了他们去卫州,便要善待他们,不能拿他们如普通陪房下人使唤。”
七公主跳了起来,喜道:“我就知道彩彩最好了。”
温彩摆了摆手,“我花了五年才教出这么一家子最好的陪房,便宜你了,真是心痛啊!”
几个自然知道这样的人才现在朝廷的重要性,这是花钱也请不到的,何况人家还直接就送了。
一家五口不是能手就是能人,这可是在种植方面的进士或举人,这样的人才最是难得。
慕容恒大声道:“七皇妹,这就算是我与你四皇嫂送你的大婚贺礼。”
“是!是,你们这贺礼我最喜欢了,谢过四皇兄,谢过四皇嫂。”
几人大笑起来。
温彩道:“你订个时间,把他们一家五口接过去。”
“待我与建华商议之后就来接人。”
此话一出,早前温彩猜是太子提的,现在看来,许是卫国公府的意思,而提议的人是孙建华,定是猜到温彩手里有这方面的人才,故而使了七公主来讨。再看七公主那如释重负的样子,温彩立马明白,这是孙建华交给七公主的任务。
孙建华定是与七公主分析此事对卫州的重要,若是抢占先机,就能在朝廷推广苞米和木棉、土豆时大赚一笔,同时又能施惠卫州百姓,赢得卫州百姓的敬重与好感。
用罢了午宴,几人又畅聊了一阵,未时一过各自散去。
七公主却不愿回宫,说要去卫国公别苑,不用问也知道她是去见孙建华。
十公主反倒不急,说要再待会儿。
温彩问十公主道:“你们出宫后,华华见过孙建华?”
十公主有些错愕,答道:“是孙公子捎了信给七皇姐,说是有事与她商量。”
慕容恒道:“瞧来与你讨人的主意原是孙建华提的。”他扬了扬头,“你还真是大方,此等人才,说送就送。”
这是孙建华的意思,亦是卫国公的意思。
温彩微微凝眉,怕是孙建华也没有七公主想的那么喜欢七公主。孙家同意他迎娶公主为妻,许用意多多,一是想再袭几代爵位;二便是代着七公主在皇家的宠爱,与卫州与孙家讨些利益。
孙家已经袭了五代的爵位,现在再袭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从大燕开国以来,就连当年的八位大功臣也只袭了五代爵位,可没有世代袭爵之理。
“我原是替十皇妹预备的,这不看着十皇妹帮忙说话也没多说。”温彩摆了摆手,压低嗓门道:“你放心,我手里的陪房多得很,这只是一家,还有好几家呢,十皇妹大婚的时候,这样的人也会有的,能手、人才只会更全更好。”
如此好的陪房,就连慕容恒都有些舍不得给七公主。
就算七公主、太子与他们兄妹交好,可到底还隔了一层肚皮,他自是希望留给十公主,怎耐十公主带着七公主来,而温彩已经应了,慕容恒不好再说,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着实有些缺心眼。
十公主垂着头,满脸通红,含羞带娇地偷窥着慕容恒夫妇。
慕容恒问道:“安阳,你且说说,有喜欢的人么?”
十公主还未及笄,此刻被慕容恒一问,连连摇头:“母妃说我还小,说我也要和七公主一样,待大些再提。”
“我到底不放心,我与你皇嫂要去肃州,再回京城也不知何年何月,若是你寻个不中意的驸马……”慕容恒轻叹一声,“改日我入宫与母妃商量商量,你的婚事若能订下来也好,便是晚几年成亲也没关系。”
“你着急作甚,与其先订,倒不如与父皇、母妃说好,请他们答应将来给安
阳寻个喜欢的人做驸马。缘分之事,急不来,顺其自然方是最好,十公主性子柔弱,得挑个行事沉稳,有担当,又能疼她、护她的人才好。”
十公主将头埋得更低,嘴里嚅嚅地道:“我都听母妃和皇兄的。”
皇后早前几次想插手慕容恒后宅之事,要往雍王府塞女人。慕容恒与温彩私下商量时,慕容恒曾担忧地道“皇后想用顾雍联姻的方式来控制我,掌控雍王府。明着是联姻,怕是监视、掌握我一举一动的意思更多些。”因为皇帝的话,再因太子妃插手一事,将这事给搅合了。
但以皇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怕是又要从另一方面下手。慕容恒担心皇后打十公主的主意,他不希望自己的一切是牺牲十公主一生的幸福换来。
在离开京城前,慕容恒想把十公主的婚事给订下来。
至少这样,皇后不会因一段政治联姻胁迫十公主。
“他们的话你要听,但也得你自己喜欢的人做驸马。”温彩拉着她的手,道:“近来,你跟着教\引嬷嬷又学什么了?”
“看账簿,待人接物,还有主持中馈、礼上往来……母妃说,这些也是要学的,我女红好,再学这些就齐全了。皇后娘娘说,我比七皇姐学得好,七皇姐一看账簿就说眼花头昏,八月初六她就要大婚,急得皇后娘娘直训她,说她不用心。七皇姐说她不用学会这些,让皇后娘娘给她挑会这些的宫人作陪嫁。”
七公主不用学,是因孙建华对这些事早已熟络,孙建华是卫国公的嫡长孙,家中长辈自小对他抱有厚望,除了读书,在为人处事上卫国公父子也是用心教导。这样的孙建华,除了处事圆滑得体外,便是对家中庶务也多有接触。
温彩猜对了此事,七公主曾与孙建华抱怨皇后逼她学这些的事,孙建华道“华华不想学就不学了,我自小便学过,精通此道。”七公主一定这话,更有理由不学了,她担心孙建华擅长主持中馈、礼上往事等庶务被人笑话,不愿与人说,便是对温彩也不提一字,毕竟孙建华会的这些看起来都是一个内宅妇人应该会的。
孙建华让七公主来讨种植人才,可见就是个胸有成竹的。
即便是公主,这该学的也要学,与京城的贵女差不了多少。
七公主性子活泼,哪里是个能静下心的,但孙建华安静,这样一静一动的两人倒也是绝妙的互补。
十公主在雍王府待到黄昏天气转凉,方才乘辇回宫。
没两日,七公主就派了虹锦宫的大宫娥来接种植能手一家五口。
温彩让沙虫儿领了她去乡下庄子接手,又把他们一家五口的卖身契交给了虹锦宫的大宫娥,特意交代了沙虫儿说的话,又叮嘱了虹锦宫的大宫娥一番。
这件事,原是温彩与七公主私下谈成的,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七月二十时,景阳公主又登门讨人,开口就出高价,二千两银子买一个种植能手。
温彩笑道:“我哪有这么多人,我只得两个陪房在这块擅长些,原是预备分一家给十皇妹的,这不,华华来讨,就先给他了。我正愁着十皇妹出阁时如何是好呢,你倒先来了。”
景阳公主面露不悦,“我与你是比不得你与小七的交情,你给了她五个人,听说一家五口,婆子会养鸡鸭,丈夫会侍弄庄嫁,什么嫁接果树,让桃树结杏儿、李儿,还会种瓜果,更会种苞米、木棉,这两个儿子,大的十八,也是个厉害的,老子会的他都会。这小儿子又最是个会养鱼的。那个小丫头,虽只十三岁,却把她老娘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
景阳公主一听说这么了得的人物,她也想要。
这也不是她要的,是二驸马要的。
二驸马想讨了这样的送回老家,他劳心劳力地在榻上侍候了景阳两日,求的就是这事。
景阳公主瞧他不易,想着要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也想借着朝廷在推广苞米、木棉之机大赚一笔,当即便应了。
温彩道:“我手头真没这样的人,要不这样,我与你写一封信给农技书院的山长,让他帮你介绍两个能人。”
温彩就两个这样的陪房,总不能这一个也给她。
景阳无奈轻叹,只得应了。
温彩写了信,景阳公主拿着信离去。
后来,听说二驸马拿了信去见了农技书院的山长,还真请到了两个后生,由山长出面,当天就签了聘用契书,两人帮二驸马五年,五年内他们帮二驸马家里教出至少六个这方面的能手,五年后他们可离开。
京城各家都知道,农技书院的山长早前是温彩的庄头,请到了能人不说,还能额外得到一些种子。消息传出后,又有人走了门道来求温彩帮忙,就连董氏也赶风儿似地请了两个去。
柳树镇的百姓见这些有技艺的后生如此吃香,被京城权贵各家竞相聘请,陆续把自家的孩子送进农技书院,便是南河、北坡、西山等地也有后生去书院试读,经师傅判定为有资质,就会留在畅园学习,每届学子学期为三年
,三年内跟着各自的师傅去田间地头学习,不收束脩,管吃住,没有月钱,每天得干农活等,对于乡下种庄稼的后生来说,这些对他们得心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