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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彩越发肯定她吃醉了。
“他早前娶过一个妻子,难产没了,到现在都没再娶,留了一个儿子,好像有五六岁了,人也挺好的,武功好,又能杀敌。”
徐兰芝摇了摇头,脸颊红霞满天,“不好,这是续弦。喏,我还认识一个,是个校尉,是我大姐夫手下的,是北疆人氏,这次也回京了,今年二十七,上回还找我二姐,想让我二姐替他保媒说亲呢。”
“还有一个,是我义父的护卫,是京城人氏,现在去了金吾卫当差,二十一岁,人长得好,武功也好,就是太俊了,像个小白脸……”
温彩问温翠:“我们几个在聊天,她们俩到底喝了多少?羿”
一个恨嫁,一个要当红娘。
哪有姑娘家提这事的,显然是二人都醉了围。
温翡道:“你帮我保媒,我谢你一辈子,哪个都成,只要他们风光娶我。不,还是那个副将好,五品官,我要做官太太……”
温翠直笑。
温彩道:“回头她们清醒了,不知多恼呢。还是借紫姐姐的屋子使使,让她们俩先醒醒酒。”
温紫唤了丫头来,把温翡给扶回去,温翡嘴里直嚷着:“我要做官太太,我要风光出阁……”
温紫一急,“还不堵了她的嘴,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温彩笑盈盈地,与温翠扶了徐兰芝到偏厅小榻上躺下。
“你别伤心,我给你保媒,我给你找个好男人……”
温紫涩笑着:“不瞒六妹妹,不是我娘不管,你瞧我也被拖延至今。着实是我娘使不上力,早前爹在外任知县,如今爹又给祖母守孝,这些日子西山县、京城的两头跑,要不是我娘念着我年纪一天天大了,也不会留在京城。阿绯的婚事也没个着落,爹在任上时,提亲的人颇多,可娘却想寻个京城的官家小姐。伯母倒是认识一些的,可她素来私心重,大房的事都张罗不过来,更不肯管二房的事。这几个月,我娘和伯母有些芥蒂,伯母就不愿意帮忙了。”
温翠轻声道:“正只如此,二房才更该与大哥、大嫂亲厚些。我瞧大哥认识的人可不少呢,除了军中,还有六部的官员。”
温紫眼睛一亮。
温彩却听出来了,这是温翠暗示温紫要与二房交好。
难不成何氏行事就这么差劲,连温翠都偏着二房人。
温紫笑道:“阿翠说得是。”
温家的子女里头,除了温青和温彩有乳字,其他子女都没有,但都取了正经的学名,温青兄弟俩的乳字皆是汪氏给取的,汪氏也书香门第的小姐,读过些诗书。
温翠瞧了眼徐兰芝,“得让厨房煮碗醒酒汤来。”
三姐妹你瞧我,我瞧你,不竟失声笑了起来。
温彩道:“回头嫂嫂看到芝芝醉成这般,怕是又骂她了,还有徐伯母、徐二姐……”她想到徐兰芝,比她还苦闷,徐氏从不训温彩,她一开口但凡有半句不好听的,温青就横眉竖眼。
在温青的眼里,他的妹妹就是千好万好。不等徐氏把话说完,温青就道:“顺娘怎了?温家那些人不待见她,为了我这当哥在冷家又委屈成那般,你不待她好,我就带着妹妹住到外头去。”
徐氏其实也没说啥,原是想告诉温青“妹妹拿了自己的贴己银钱给账房的事”,她还想知道温彩手里头有多少银钱。如果多,应该交到她保管才是,这话刚开头,就被温青说得她再不敢说下去。温彩就是温青在家里最紧要的人,连她和肚子的孩子都抵不过。
此刻,温彩面露同情地道:“芝芝比孙悟空还惨,孙悟空只唐僧一个人念经,芝芝上头有三个人念紧箍咒。”
温紫与温翠异口同声:“孙悟空是谁?”
呃,温彩忘了,这个时空貌似孙悟空还没出来呢。
温彩道:“你们小时候听没过《西游记》的故事?”眨了眨眼睛活泼又俏皮。
两人摇头。
温彩见徐兰芝醉得不轻,怕是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轻声道:“就是一个故事,说的是……”便简要的讲了孙悟空的故事。
讲了大半个时辰到了未时三刻,徐兰芝也没缓解的样子,方才讲到观音送了唐僧一顶帽子,又教了孙悟空念紧箍咒的事。
温彩道:“故事就是这样了。”
温紫意犹未尽,“后面还有吧?”
“六妹妹是听谁的,这故事倒也有趣。”温翠还想听,“一个猴精能闹出这等事。”
温彩决定把这故事说到汪氏头上,道:“小时候,祖母就讲这故事哄我睡觉,还说‘皮猴,皮猴’就是这样来的。”
温翠与温紫两人坚信不已,似恍然大悟,原来这骂孩子顽皮的话竟也有典故呀,前人果然不是胡诌的。
温彩道:“我得把芝芝带回去了,再不回,嫂嫂就要派人来了。”
温紫只得令两个丫头把徐兰芝扶到马车上,与二房的董氏告辞
,又去大房与何氏打了声招呼。
待温彤赶来时,温彩已经上了马车离去。
因两房太太不睦,温彤与温紫也少了往来,就似今儿,何氏生怕得罪了冷昭,不理温彩,可二房的人热情高涨,还特意备了酒席款待。
近黄昏时分,徐兰芝才醒来,头疼欲裂,见徐太太面含愠怒地坐在榻前,她手指凿到徐兰芝头上,轻斥道:“把你能耐了,瞧瞧,还给人保媒呢,你自个儿还没订亲呢,就替旁人保媒,还真真是能耐了。”
徐兰芝父亲新丧,她得守孝三年,孝满之期也在两年后的三月,那时候她也十七了。
听徐太太一说,徐兰芝恼道:“怎会呢,我好好的说什么保媒?”
迷糊中,依稀有些印象,徐兰芝蓦地忆起温翡说想嫁人的话,她当时一激动就说要替她保媒。
“一个姑娘家,到别人家玩竟也能吃醉。温彩比你小,你瞧人家,哪里像你这样贪杯,也没个规矩。”
徐兰芝嘻嘻笑了一下,“很少出门,今儿我是玩得高兴嘛。再说,平日大姐和你都不许我出门,连赏花宴也不许去,直说我在守孝……我都快闷坏了。”
温家算是温青的本家,徐兰芝这样去玩只能算串门,倒也不犯忌,突然见到一大群同龄的温家小姐,一时高兴就多吃了两杯,尤其她觉得那个温翡还不算坏,也是个实心眼的人,居然与她实打实的喝酒。
温紫、温翠两个都像猫儿似的舔一下。
温彩是不能喝酒,喝一口就双颊通红,比徐兰芝喝了两大碗还红得厉害。
“瞧不出来,温家二房的二小姐还不错,下次喝酒我还找她。”
徐太太伸手一拍,直击徐兰芝后背,啐道:“哪有女儿家像你这般贪杯的,温彩还叮嘱我先瞒着你大姐、二姐,只对人说你在外头吹了风,否则你且瞧瞧,看她们如何收拾你。”
母亲和大姐还好些,尤其是她二姐,那张嘴能烦死个人。徐兰芝也不知道二姐夫卫成是如何受得的,不仅受得徐兰香那些喋喋不休、叽叽喳喳的嘴,还把徐兰香当宝贝一般。
“你说要给温家二房的温翡寻个好婆家呢,啧啧,一个待嫁姑娘给人保媒,没羞没臊的。”
徐兰芝瞪着眼,她自己说了啊,她哭丧这脸,“惨了,惨了,我怎说这种话了,要是不帮她寻一个,人家岂不是当我徐兰芝朝令五改的,不成,哪怕是醉话,说到就要做到。”
徐太太不由觉得好笑。
徐兰芝把自己认识的军中武官都想了一个遍,然后若有所思的,“大姐夫还在军中呢,我可找他帮忙,对,还有义父,我也可以找他帮忙。”
“要让你大姐知道你吃醉的事,你看她还让你出门。”
徐太太起身要走,徐兰芝一把将她拽住,“娘!”然后摇了摇头,嘟囔着小嘴儿,“不要告诉大姐、二姐,求你了,我下次再不吃醉就是,我还想下回能去温家串门呢。”
徐兰芝拉着徐太太撒了一会儿娇。
徐太太无耐地道:“你呀,倒与温彩好好学学,看看她,帮你大姐打理内宅,又把各房都弄像模像样,你们走了之后,雍郡王来府里了,他帮府中的绣房介绍了一笔生意,一下子就付了二千两银子的预付钱,你大姐、二姐今儿都高兴着呢。”
徐兰芝不解地道:“府里的绣房能赚钱,关二姐什么事?”
徐太太气得无语,“你大姐把这事交给你二姐来管了,要是赚了银子要分她三成,你二姐能不高兴么,今儿午后就领了绣房的大管事去外头采买布料、丝线,什么都备好了。这笔生意做完了,许能赚二千多两银子。我还想着,早做好早赚钱,这不,我把院里会针线的丫头都派到绣房去了,下人们赚一点,我也能赚一点。”
徐兰芝歪着脑袋,“我洗个脸,我去安然阁找彩彩玩儿。”
温彩此刻正坐在绣阁内,抚案忙碌着,一侧立着麻嬷嬷,又有杜鹃坐在一边做女红,楼下偏厅里,忍冬正在练打算盘,茉莉也抱着把算盘生涩地习练着。
两个二等丫头们在一边吃茶嗑瓜子,时不时望着二人,又看着一边燃放的香,“到了时辰没?她们练足一炷香就该我们了。”
“我也觉得奇怪呢,怎的到我们的时候,这时间就过得快,到了她们俩时,那香似乎又燃得慢了。”
徐兰芝一进来就听到这话,心下好奇,领着丫头进来,对自己的丫头道:“你留在这儿玩儿,我上楼去找六小姐。”一扭身,也盯着那香瞧。
温彩身边的丫头都是识字会算盘,就是这挑来的二等丫头,也是从府里专挑会识字的过来。
徐兰芝一看那香,就明白了其间的花样,“哎呀呀!那香啊……”
话没说完,忍冬与茉莉便紧张起来。
茉莉抢先道:“这香可是杜鹃帮我们买回来的,这法子也是六小姐给我们想的。”
四个人,两人一组地轮流在闲时练习算账打算盘的
功夫。
徐兰芝笑了两声。
二等丫头里那个叫银翘的起身走到香前,歪头看了又看。
徐兰芝转身上了楼梯口,突地听到银翘尖叫起来:“好啊!茉莉,你使诈,这香是潮的,我说怎的轮到我们俩,那香倏倏地燃得没了,到了你们俩竟似比我长了一番的时间,你使诈……”
顿时,偏厅里的几个丫头闹成了一团。
银翘与冬葵两个抢了忍冬、茉莉的算盘。
“不公平,你们在香里动了手脚,轮到我们的时候,点的是干香,到你们就点潮香。我们俩得练一个时辰,今晚就没另你们的份了。
难怪见天的杜鹃直夸你们学得好,我们俩天天挨训,她还当我们偷懒呢……”
温彩听到楼下的吵闹声,抬头一望,对徐兰芝:“徐红娘醒了,这回子,怕是翡姐姐该要乐得睡不着了,就等着你给她寻好夫婿呢。”
徐兰芝脸色一沉,这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麻嬷嬷道:“徐三小姐一来,就点破香的问题。”
徐兰芝摇了摇头,“银翘和冬葵两个也太呆了,一瞧那香就有问题,就是没瞧出来。”
温彩含着笑,看了眼杜鹃,道:“让她们几个斗一斗也好,这女孩子斗着斗着就变聪明了。有时候除了各自的感觉,还得善于发现,回头你可别主持什么公道。”
杜鹃应了声“是”。
银翘站在楼下院子里,不满地道:“杜鹃师傅,你快下来,忍冬和茉莉使诈。”
徐兰芝打趣道:“叫你师傅呢,还不下去。”
杜鹃冷着脸,问了原因。
几个人站在偏厅里,杜鹃道:“她们俩算计你们,你们是傻的呀,一早瞧出有问题,怎不找原因点破,还得让徐三小姐来了才瞧出来,你们比她们俩笨么?学了十来天的算盘了,现在才发现,还好意思说!你们俩有能耐,把她们俩也给算计进去。”
末了,杜鹃转身上楼梯。
冬葵恨得牙痒地道:“师傅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管么?”
“六小姐说了,只有聪明又伶俐的丫头才配留在这儿,这太笨的就得离开。正好绣房那边接了一批活,你样可以到那边当绣娘去。”
银翘气得“你……你……”了两声。
杜鹃吐了口气,六小姐是怎么想的啊,居然不让她主持公道,“你们在一起学,原就是竞争,就像这世道,胜者为王。你们入了安然阁,就得愿赌服输,输了就要爬起来。你们四个人都有算盘,除了一起学,你们闲下来时,不会自个儿还用心学么?
六小姐用心栽培你们,他日便是要重用的,一个个不上心,倒好因为一些小事在这儿叫嚷。我建议你们这个法子学,又没说别的法子不行。”
原本的怒气,此刻又多了几分喜色。
茉莉甚是得意,吐着舌头“呜咧咧……”地扮鬼脸。
银翘道:“你们就是故意的,生怕我们俩比你们学得好,哼,我们不会你们一处学了,我们俩一起学。”一伸手,拽了冬葵回了屋,两人拿出她们自己的算盘,在屋子里练起来了。
徐兰芝的丫头春草,面露羡色。
当六小姐的二等丫头都可以学本事,可她呢,还是徐兰芝的一等丫头呢,她笑了一下,道:“忍冬姐姐要不也教我吧?”
“让茉莉教你。明儿一早,杜鹃师傅要还我去铺子查看账簿,我得好好地练练。”
四个人里头,忍冬学得最好,现下便有机会跟杜鹃出门了。
温彩也与她们说了,谁学得好了,就会派到徐氏身边帮衬,要做徐氏身边的大丫头,专门负责店铺账目等事,这月钱也会再涨,更重要的是这很体面。
楼上,徐兰芝看着温彩跟前摆着的纸,“咦,这是什么人儿,还有那衣服,怪特别的。”
麻嬷嬷笑道:“这是六小姐给府里下人们设计的专门服饰,以后都要照着这个样衣着打扮,护院、小厮、管事们的都设计好了,现在设计的是府里大丫头、一等丫头和二等丫头、粗使丫头的服饰。”
徐兰芝指着画上的人儿,“我喜欢这人儿,比以前瞧的画儿有趣多了。”
温彩道:“这叫卡通人物。”
“卡通,这是什么词,听着怪新鲜的。”
徐兰芝在一边绣杌上坐下,轻声道:“你累不累啊,早前替大姐打理内宅,重建各房,接下来又给府里定规矩,各房也有规矩,还让各处管事把府规、房规的都背熟了。如今,又要弄什么府里下人的服饰……”
温彩抬头望了一眼,“家有家规,府有府规,只有镇远候府的规矩重了,下人们各司其职才不会乱,往后嫂嫂打理起来也才更省心。”
大管家被赶到前府去当差了,每日管的都是书房、练功房以及来访的宾客等事。
二管家管着内宅,尤其是前府、后院分开后,二管家天天乐得合不拢嘴,与她
女人像只陀螺一般的转着,今儿徐兰芝过来时,又见到二管家的女人了,正往绣房那边去帮忙,还领了其他地方的几个丫头,虽介绍她们到绣房帮忙赚点零嘴钱。
绣房的梁管事有了活干,近来甚是得意。
温彩回府后,绣房一建起来,就让绣房给府里的主子各做了几身体面衣裳,徐兰芝因在孝期,做的都是素雅衣袍。
徐兰香、徐氏因是出嫁的女儿倒不在其列,只是二人也选了相对素雅的衣料。
徐兰芝在温彩屋里用了暮食,两个人说了一阵话,下楼时,却见春草正跟着茉莉学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口诀。
徐兰芝道:“你不想走了?”
春草笑了一下,“小姐也给奴婢买把算盘吧,这样等小姐寻了婆家,我也能像杜鹃师傅那样帮衬一把。六小姐都不出门的,全是杜鹃在查看外头的店铺生意,每月都把账簿拿回来呢……”
“太太把我院里能使的丫头都借到绣房赶工去了,你又要学算盘,我唤你小姐好不好?”
春草哑然。
安然阁上下还是老样子,偏徐太太就为了赚银子把丫头都弄到绣房去帮忙。
温彩看着徐兰芝的背影,道:“杜鹃,一会儿在院里梨树上挂只红灯笼。”
“是。”
杜鹃心头犯嘀咕,好好的挂只红灯笼做什么?
既然吩咐了,她还是照办。
温彩依旧坐在案前忙碌着,把自己绘好的图又细看了一遍。镇远候府得有一个醒目的图腾,就像京城所有名门望一样,比如肃毅伯谢家是梅花,护国公李家是虎头,贵妃娘家是翠竹,淑妃冷家是一弯明月……
把温青画上去,以卡通的形象来画,又亲近又威风,还很别样。
这么一样温彩拿了素笔,细细地描绘起来。
不一会儿,笔下就出现了一个有着一对大眼睛,还生了一对虎眉的卡通将军,手持宝剑骑在一匹马背上。
温彩歪着头,看着笔下这个亲和的“哥哥”。
“你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温彩“呀”了一声,手中的笔跌在桌上。
她一番扫视,杜鹃与麻嬷嬷已经歇下了。
廊下值夜的今晚是茉莉,这丫头睡得沉。
“你何时到的?”
“有一会儿了,一来就看你在那专心致志地绘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