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没有搬走,素鸣衍坐在广场中间的椅子上,一脚踩着典狱长肥硕的头颅,手里拿着监牢的档案细细阅读。卫伯崖是好洁儒雅的文臣,强忍着血腥臭,站在素鸣衍的身侧。尤溪这时也赶到过来,素鸣衍让人给他端来一把椅子,卢青叶、许伯熠自然也只有站着的份,小紫狻却非常讨厌死尸,独踞于广场一角,戏谑的看着身边胆颤心惊的狱甲。
重囚监区的在押犯都是去年参加暴动的银矿苦役领,总共一百六十七人,监牢资料上所写最邪恶最凶残的暴徒步如归竟是一名文弱的青年,素鸣衍抬头看着右臂自肘部以下残缺的步如归,苍白无血的脸孔有些浮肿,想不通银矿里的苦役怎么会有机会去学高深的武技,还将这些武技秘密传授给其他苦役?眼前的一百六十七领中绝大多数有着不错的武技,只是现在都给下了禁制,甚至直接给挑断各关结处的腱筋,成为行走都有障碍的废人,看来他们筹划暴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将他身上的重枷都给我除掉,陪我到城头看一看。”
狱兵甲士不敢马虎,马上给步如归解下重枷,连脚锁也给除了,虽然说他曾经都有惊人的身手,这时却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银矿监牢位于格图城西北,本身就是一座规模相当大的壁垒,铸币司也在这里办公。壁垒坐落在通往矿区的岭脊上,站在城头,往西北望去,可以看见山谷中的矿区实际是一座规模更大的监牢,四面围着陡峭的山崖,惟一的出口就是壁垒所在的矮岭。
“你们的家人都在下面的矿区里?”素鸣衍抬头看向步如归,“这次动的暴乱,想来有人向你们暗通消息,我也不想追究下去,监牢的资料说你是邪恶而狡猾的人,你大概知道我放你们出来的用意。”
“我们都是重囚监牢的死囚,除了用为死士,难道还有其他的价值?”
“好,你明白就好,”素鸣衍盯着步如归,“你从监牢挑选五百名死士,我要真正的死士,因为你们决没有生还的可能,作为报偿,我可以赦免你们的家人,给他们自由民的身份,也将取消加在他们身上的死刑判决。但是你们中若有一人胆敢退缩或者临阵反戈……”素鸣衍缓了缓,目光望向苍茫的远山,“你们的家人与这里的囚徒将因此而全部处以绞刑!”
素鸣衍这句话说来平淡,却让后来听到的人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寒意。
步如归沉默了,谁能保证挑选出来的五百名死士没有一人贪生怕死?
素鸣衍看着沉默的步如归,说道:“我只能给你两天的时间考虑,这两天时,我将放开对监区的管制,将整座壁垒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将这里搞成一团糟。”转身下令道,“所有将士一律撤出壁垒,在岭口结营待命,将所有的监门打开,任囚犯在壁垒里自由活动。”
卫伯崖迟疑的说:“全监区共有四千名死囚……”
“无妨,当年你们不是用刀架他们家人的脖子上胁迫他们投降的吗?”素鸣衍指着岭下的谷地,说道,“矿区里的妇女、儿童,不是还有利用的价值吗?”
听了素鸣衍这句话,步如归失血削瘦的脸更加苍白了,左手按住右臂残缺处,躬着身子,缓缓的退下垒墙,走回到众囚徒,将素鸣衍在城头所做的决定告诉众人,果然众多愤怒的目光聚集到素鸣衍的背上。
卢青叶将壁垒中的甲士都撤出来,为防万一,将所有铁器都尽可能的搬出壁垒,又调来五名千贺武士监视壁垒上空。
素鸣衍没有回格图城,留在监牢壁垒外的野岭上,除了五百狱兵,还有卢青叶率领的一百名精锐武士留在此地。贝迦人曰渐逼近,尤溪、卫伯崖、许伯熠都无暇留在这里等死囚们的最后决定。
次曰午时,监牢壁垒的正门从里面打开。卢青叶紧张的命令众将士严阵以待,手持弓弩,却见五列死囚鱼贯而出,整整走出五百名死囚,壁垒正门又从里面关闭,此时壁垒之中有人捶地而歌:
“……他率领五百勇士,在战斗中始终挺立,像威猛的雄狮,在滔滔血海中沉溺……”
人声渐众,歌声也越来越悲怆。
紫狻踞立,受到悲怆歌声的影响,忍不住毛鬃竖起,望天低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