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皮的出现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他带着人马脱离了大部队,自己开往抚仙湖。阿铁叔说要追,可眼下湖岸上只剩杨二皮和他那几个幸存的伙计,大部分木箱已经拆封,地上到处横散着木料和铁器工具。与先前相比,杨二皮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身皮骨像被剥去了一般,瘦的只剩一副干枯的骨头架子。他的脸色极差,透着一股青紫之气。当下一看见我,像是见了鬼一样直哆嗦,哪还有半点槽帮巨头的威风。
他那几个小弟各个灰头土脸,要不是先前在马帮里大家相处过一段日子,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群人就是当日嚣张跋扈的槽帮伙计。
我安抚了翡翠,走到杨二皮面前。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冷笑道:“今天叫你撞见了,是我自己作孽。怎么铁锅头叫你来的?呵呵呵,也好,也好。”
我看着满地的木工船料,问他这是准备干吗。杨二皮推了我一把,没好气地说:“送货,把这几箱货送上岛去。既然事情都闹到这一步,再这么瞒着掖着也没啥大意思。你先前不是见过我病的模样吗,那是有人在我身上下了蛊。我在信上也提过,如果无法准时将这几口黑木箱子送到指定的地点,我,我这条老命就算交待了。眼下还有四个钟头天就要亮了,期限一到,我就会全身肿胀死得无比凄惨。真想不到,我在人世间最后见到的,居然会是你这个臭小子。”
翡翠似乎十分厌恶杨二皮,一直蹲在我身旁,冲着他齜牙咧嘴。我问杨二皮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会遭如此毒手。他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拼了老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好不容易把船搭好了,想将货物送到岛上去。可你看看,就凭这几个废物,等船开到大孤岛上,我也早就烂透了。哎,作孽啊!先是在山上折了人手,到了湖边上,又没人能驾船。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说着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不断地有绿色的黏稠物从他口中吐出。原本守在他边上的两个伙计见此,再也不敢上前一步。其中一个脱下了帽子,扭捏道:“掌柜的,你看,天,天都快亮了,船也可以下水了。我,我们是不是……”
“想走?咳咳咳,咳咳咳!”
我听杨二皮咳得肺都快震出来了,忙上前扶住他,给他顺气。杨二皮也不知是怒是悲,拖长了嗓子大吼:“滚,你们都滚。只当我没你们这样的兄弟。混吃等死的窝囊废,关键时刻,一个都靠不住。”
另一个伙计被他这么一吼,几乎要哭出来:“掌柜的,掌柜的您别恼,我们也是有妻小的人,一路上,一路上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我们实在是……”
“你跟他解释什么,”那个脱了帽子的伙计索性硬下脸来。他摔下手中的铁锤对杨二皮说,“我们一班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肉是你吃,酒是你喝。我们有什么,分到手的那点钱,连老婆孩子都快养不起了。这趟出来,折了那么老多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又想叫我们替你去什么闹鬼的岛上送死。我呸,现在船也给你装好了,咱们仁至义尽,以后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两清了!”